一入小滿,苞米開始灌漿,土豆蛋子也開了花,是最離不得人照料時候。寶河村的村人,有一個算一個,全家老小齊齊下了地,忙的暈頭轉向腳不離地。
早死的劉二郎給餘氏留下五畝薄地,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忙活起來也夠要人累的。
全指着莊稼地喫飯,缺不得勞動力,即便是好喫懶做的大房一家也得跟着下地。水生秀才要預備着秋試,餘寡婦大手一揮,下地幹活自是免了。
楚翹沒幹過農活,免不了慢上些,旁人鋤完三壠苞米地,她才幹完一攏,可沒少挨呲。
“歇會兒,歇會兒快累死人了”
劉紅杏站在樹蔭底下吆喝着,掏出粉盒往臉上撲了撲做慣了嬌小姐,哪能真賣力幹活,這還不是她家的地。
這位主兒揮一鋤頭喘三下,半日才鋤完兩壠地,還不如楚翹,滿臉脂粉一步一掉渣,說是來做活,純粹是來泡湯的。
也不曉得分給楚翹許氏劉紅杏三人的一畝苞米地,要鋤到什麼時候纔算做完。
楚翹聽到聲響,放了鋤頭,深一腳淺一腳的從苞米地裏鑽出來。朱老太太剛好把熱水送到地頭,許氏和劉紅杏正圍在陶罐邊喝着。
太陽毒辣的緊,幹活又流了不少汗,口乾舌燥的楚翹湊了上去,也想舀一碗水喝。
“一邊去,一邊去,沒你的份兒”
許氏狠搡了一把楚翹,她本就是女生男相,壯漢的體格。楚翹左右不過幾十斤,哪遭得住,兩腿打了個趔趄,一屁股坐土裏了。
楚翹啞着脖子質問,嗓子乾的快要裂開。
“幹嘛讓你喝要喝你自個兒挑去”
許氏將陶罐護在身後,斜眼瞪着楚翹,囂張的緊兒。劉紅杏亦上前一步,揚起了尖下巴:“活沒幹多少,還想喝水”
朱老太太站在邊上,斜眼瞧着,沒一點要出來主持公道的意思。
這熱水在餘家也是一寶,餘氏捨不得柴火,每日只分給二房一鍋開水。劉家大房老小六口子人,要洗臉漱口,擦身沐浴,哪夠用的
今兒好容易白送來一大陶罐熱水,哪肯分給楚翹一星半點,還想喝水趁早滾一邊去。
這餘巧葉又是餘金蓮那騷狐狸精的妹子,還有幾分姿色,準保是個小狐狸精
不給她點顏色瞧瞧纔怪,母女倆一唱一和,存心要刁難她。
楚翹瞧瞧人高馬大的許氏,又看看揚着尖下巴的劉紅杏,深知小胳膊拗不過大腿,動起手來準討不了好收拾她倆有的是時間,犯不着此時動手。
抿抿乾裂起皮的嘴,楚翹一言不發,彎腰撿起鋤頭。
許氏見狀,顛顛的跑開,不知從哪找來個木盆,嘩的一下子,熱水全倒進盆裏。劉紅杏立馬脫去鞋襪,兩隻腳泡進去,臉上顯露出享受的神色。
楚翹愣住了,她盯着那兩隻滿是泥垢和汗漬的腳,涌出一股怒火,熊熊的燒在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