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紀念章頓時昏死過去,楚翹趕忙推開身上的人,連滾帶爬的躲到那黑衣人身後,她這回是真怕了
人心險惡到如此地步,也由不得她不怕。
“姑娘起來,快些走罷。”
直到黑衣人拉了一把楚翹,她這才反應過來,拉起衣裳,傍着兩條軟腿,深一腳淺一腳的跑回田莊裏。
段青舟沒睡,屋裏還點着燈,當他瞧見衣裳零亂,披頭散髮的楚翹,不住吃了一驚:“你這是”
楚翹沒說話,撲到段青舟懷裏,哇的一嗓子哭了出來。
此時說什麼話都是多餘。兩人一個埋頭大哭,一個呆立着不知該如何安撫。
過了許久,楚翹才止住了眼淚,打着哭嗝,道出了事情始末。如此如此,這般這般,她這一路走來順風順水,沒遇過坎,便將人心想得太單純了
“幸得沒出事”
長舒口氣來,段青舟將外袍脫下,披在了楚翹身上,並沒怪罪楚翹之前不聽他的話。
“早知我聽你的便是,也不至於鬧出這等子事。”
拿手背抹了眼淚,哽噎着嗓子,楚翹心中萬分愧疚,段青舟如爲她着想,她還罵人負氣。
段青舟摸了摸楚翹的頭,語重心長的道:“又怪不得你,總歸是被人騙了,日後長點心便是。”
“嗯。”
楚翹點頭,攏了攏身上的袍子,段青舟身上是很好聞的,常年和藥草打交道,連着身的衣物也帶有草藥味。
“段青舟。”
楚翹喚道。
“做甚”
他回頭望了一眼對方,眼光頗有些期待。
“你說我該如何收拾那傢伙”
楚翹咬牙切齒道,心中怒火熊熊。紀念章看着人模狗樣的,想不到竟是個人面獸心的傢伙,她現在想殺人的心都有。
“唔,這事便交給我罷。”
段青舟眼神有些失落,卻又不肯直說,只好在心底裏重重地嘆了口氣他以爲楚翹剛要說些愛慕他,或以身相許的話呢。
一個挖藥材的,他能有甚辦法
楚翹發覺,這個人遠不是她想的那般簡單。
“且睡去吧,今日你也受了驚。”
將楚翹送回屋後,段青舟也回了房,轉身將門關上,他的身後便出現了一個黑影。
“主上”
黑衣人半跪在地,抱拳行了一禮,將一紙封漆的信雙手奉到段青舟面前:“本地縣令剛進行了調度,這是官府的批文。”
段青舟聽聞,將信紙接過,撕開看了起來,待讀完後便湊到燭火上點燃,蹙眉道:“怎地是他來接任罷了讓你辦的事可有着落。”
“回稟主上,那紀念章表面看着光鮮,強取豪奪之事私下沒少做。這是紀家向朝廷繳納的賦稅賬本。”
黑衣人說着,又從懷裏拿出本薄薄的賬簿,捧了放到自家主上面前。
打開一看,段青舟嘴角抽了一下,照朝廷賦稅法令:每畝地繳糧四鬥一鬥約等於十二斤,每戶繳絹二匹、綿六斤。
“那紀念章拜了個舉人做幹爺,並把名下的田地過了戶。”
黑衣人的話解了段青舟的疑。
當今聖上重修文德,大興科舉,舉人秀才都有福利,是免了徭役賦稅的。
繳納皇糧,天經地義,連山裏文盲農民都懂的道理。這個狗大戶公然鑽朝廷空子,正是個把柄
“對了,主上,據屬下打聽,紀家還在山裏開了個白銀私礦。”
黑衣人又道,作爲主上最得力人滴鐵浮屠,辦事效率自然高。別說只是紀家那些見不得人的私產,便是紀家十八代祖上姓甚名誰,娶了幾房小妾都能查個一清二楚。
“銀礦,竟不知紀家竟還有如此賺錢產業。”
段青舟冷笑了一聲,將賬簿摔在桌上。
好一個財主,天曉得一個礦洞一年能出多少銀子,再煉成銀錠紀家只怕比表面上更富得流油
國內銀礦都是由朝廷把持,再由朝廷鑄成銀錠流通到市面上。那些沒官府批文的銀子算是黑銀,市面自是流通不了,可即便是藏着不用,也是一筆不小數目了。
哼,私自開礦,還是銀礦,這罪名不小了
段青舟讓黑衣人取出紙筆,當場修書一封:“既是他來上任,那便送他份小禮也算是還楚家份恩情。且將書信送出去,再讓人去拜會拜會那位舉人,給舉人老爺提個醒。”
“是”
黑衣人暗歎這土財主也忒倒黴,惹誰不好偏偏惹上自家主上,當真是老壽星上吊找死。
京城誰不知主上是輕易招惹不得的,主上若不願當回事也就罷了,計較起來便是老王爺出面也無用。
段青舟鳳眼含笑,一張面孔清雋出塵,堪稱絕色:“你今日救了那蠢笨丫頭,做得很好,且領賞去。”
“謝主上”
饒是跟隨主上數十載,黑衣人仍是驚豔了番,心說主上如此風華,真不知將來會便宜哪家的女子。
他心中亦暗暗起疑,主人與他救下的女子到底是何種關係
阮夫人替主上訂下的親是做不得數的,主上將來也無需娶個農婦入堂,免得教人笑話。他二人雖處同一屋檐之下,卻也沒越矩,又整日吵吵鬧鬧。
可照主上的脾氣,若真厭煩她,怎會處處維護讓步該不會是瞧上了她吧如此衆兄弟豈不是要有主母了
黑衣人擡眼,偷瞄了主上一眼:主上向來潔身自愛,冰清玉潔、白璧無瑕,便是到了弱冠之年也未親近過女子,活的無慾無愛,石頭仙人似的。這突然動了凡心,未嘗不是件好事。
日後真要與那姑娘成了親,三年兩載生下個小娃娃來,怕老主子在黃泉之下也要樂開花
罷罷罷,咱做屬下的,主上的私事八卦八卦尚可,過問還是免了,當然,他也沒那個膽去問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