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翹到小食鋪子時,阮小六正帶着小妹踢雞毛毽子。
雞毛毽子是街上買的尋常毽,三文錢一個,染的花花綠綠,說不上多好看,在太陽底下踢起來時一閃一閃的,倒是十分的惹眼。
“一,兩,三,四”
小妹人小,蹋起雞毛毽子來,東接西竄,靈敏的像尾小魚,大眼睛也是含着笑的,比以往受氣包樣的小團圓媳婦不知要美好多少。
阮小六在一旁靜靜瞧着,等小妹沒接着,他才撿起來踢,許是年長几歲,長手長腳反不佔優勢。
與去年相比,阮小六長開了,青澀褪去,心頭仍是少年,所以很願意陪小姑娘玩這小孩子的玩竟。
“一個,二個,哎呀掉了。”
阮小六去撿掉在地上的雞毛毽子,一擡頭,瞧見了選處站着的楚翹,似是覺得不好意思,他撓撓頭,手裏抓着毽子,有一點窘迫:“翹姐。”
這時小妹也看見了楚翹,蹦蹦跳跳的跑來,大眼睛忽閃忽閃:“姐姐你來了。”
楚翹瞧着阮小六和小妹,忽然覺得他們兩小無猜,有一點青梅竹馬的意思,又都是清秀樣貌,很般配。
回段家與阮娘一說,阮娘喜眉笑眼的開了口:“巧葉,你是想撮合小六和小妹吧”
被猜出心思,楚翹蠻不好意思,她笑笑,並不肯正面回答:“我不過是瞧小六小妹合適罷了,隨口一說罷了,肯不肯還得問他們自個。”
阮娘卻是一拍胸脯:“這事我替你去問”
楚翹想了想,並不攔着:小妹到了十五六歲,必是要嫁人的。她向來拿小妹當妹妹瞧,自是會替她備上一份豐厚嫁妝。
嫁誰楚翹說不好,但小六性格是極溫和的,小妹跟了他,料想不會太苦。
於是,楚翹特地把兩人叫來了,要阮娘旁敲側擊的去問,切莫太直接,過了頭兩人都還小,也不急這一時。
阮娘先是找了乾兒子阮小六,雖說是乾親,倒也不比親生的差上什麼,阮娘待阮小六比待段青舟還要親些。
“你來,我與你說件事。”
衝乾兒子招招手,阮娘笑的賊兮兮,眼角平日裏藏着的幾條皺紋都跑了出來。
阮小六覺得乾孃笑的不大對勁,心驚肉跳的湊過去,猶猶豫豫的開了口:“有何事啊”
阮娘雙目炯炯,張口便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乾孃給你介紹門親事”
一聽是這種事,阮小六“啊”了一聲,驚慌失措的擺擺手:“我還小,又一窮二白,全仰仗着翹姐過活,哪好耽誤人家姑娘。”
“誒,等我說了是哪家的姑娘,你再應答。”阮娘毫不給他推脫的機會,對他一挑眉毛:“你瞧小妹如何”
問的太直接,阮小六更慌了:他是挺喜歡小妹的,也願意陪她玩,就像小男孩對小女孩的喜歡,談不上要恩恩愛愛的共度一生。
阮小六急忙解釋,卻不知該如何去說,一通掰扯,是越描越黑,越說越亂,腦子糊里糊塗的。
不吭聲,有八分,在屋裏等着罷阮娘拿出了薛媒婆的架勢,是一心一意要撮合二人,當即就去找了小妹。
小妹正坐在桌邊與楚翹一道剝蓮蓬,碧綠的盛在白盤裏,一顆顆滾圓滾圓,如上好的綠玉珠。
阮娘大咧咧的闖來,先是喝了水,這回她沒像對小六那般張口便問,教人無顏以對,而是細了聲音,附在小妹耳邊嘀嘀咕咕說了一通。小妹年小不知事,自然不是很聽得懂,但還是乖乖的跑出去。
楚翹心生奇怪,便湊過腦袋去問:“阮娘,你跟小妹說了啥”
阮娘和楚翹的婆媳關係,不論從前還是如今都是一如既往的融洽,十分的合得來。若非阮娘輩分年紀擺在那,楚翹甚至可以認阮娘當姐姐。
“嗨,我與小妹說小六要娶她。”
阮娘衝楚翹擠眉,是個眉飛色舞的高興模樣。
“啊”
楚翹瞪圓了眼:“阮娘,這種事怎好得直說”
簡直欲哭無淚,明明吩咐自家阮娘旁敲側擊,問過便罷,她倒好,直白無比,不帶一點遮掩,若是把小妹嚇着了怎好
“藏着掖着那纔不成,現在的小兒女啊,羞羞答答,未免太過扭捏矯情”
阮娘不以爲然,自有一套歪理,想法卻是先進無比。末了,她衝楚翹甩出王炸,炯炯有神的望着她:“說你呢,巧葉,我那老兒子一日不曾歇過,日日耕耘,勤勞的很,可有懷上啊”
這個婆婆太逗比楚翹羞得連頭都擡不起來,啞口無言起來。而小妹此時也找到了阮小六。
“小六哥”
小妹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一派的天真無邪:“阮娘說你要娶我。”她對婚姻無太多概念,大約就是男女湊到一塊,共同喫飯生活,男耕女織罷了。
“啊”
阮小六懵了,他何時說過要娶小妹終究是比小妹大,要知事些,他回過神來,笑了笑:“小妹,你還小,用不着談這事。”
小妹想了想,小六待她好,願意陪她玩,她是喜歡小六哥的,便道:“那你以後娶我好不好。”
阮小六又笑了,覺着小妹是十分的可愛:“這種事是一輩子的承諾,不能輕許的。需得像段大哥和翹姐那般恩愛才可成婚。”
“像段大哥和姐姐”
小妹低頭去想,還是不懂,段大哥眼裏總有姐姐,姐姐眼裏也總有段大哥,這便算做恩愛
“對,段大哥很喜歡翹姐的。”
阮小六一點頭,不加思索的道,他也喜歡翹姐,但比不上段大哥喜歡翹姐:“所以,他們可以成親。”
小妹給他個含羞帶愧的微笑:“那我們學翹姐和段大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