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農家有女初長成 >第224章 冷冷悽悽
    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

    與段家的熱鬧不同,劉家大房堪稱一片悽然。這種悽然與人少人多無關,而是一種氛圍,一種人心所散的狀態。

    朱老太太拉着傻孫子縮在牆角,小腦袋勾着,留給衆人一個稀疏的髮髻。劉頂柱如今是傻的無法無天,二十多的漢子,半截鐵塔似的身形,屎尿都時不時的拉在褲子裏,沒個人照管還真是不行。許氏擱在竈房裏擺弄着鍋碗瓢盆,柴火噼裏啪啦的作響,偏生還搗鼓不出甚像麼像樣的飯菜。

    劉萬金有一搭沒一搭的抽着旱菸,看着這些烏煙瘴氣的家人,心裏冒起一聲蒼涼的嘆息,真是沒得過了。

    牛高馬大的許氏端着鍋碗瓢盆進屋,聲音拔高了八度,生怕旁人聽不見:“誒,喫飯了。”

    劉萬金耳朵被震得嗡嗡直響,本想發火,但礙於妻子一把腰比自己兩把還粗,火氣只好嚥了回去。

    飯不是好飯,十四個銅板一斤的糙米,菜不是好菜,隔壁鄰居大娘菜園裏偷的小毛菜,總之是一頓毫無油水的粗茶淡飯。

    自打王氏沒了蹤影,猴精的餘氏自然是不肯倒貼銀子,微微一打岔,就斷了雞鴨魚肉的供友,很有點過河拆橋的意思。而劉家大房,自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好日子到了頭。

    劉萬金又是一聲蒼涼的嘆息。

    喫過夕食,隔壁熱熱鬧鬧的早上出門趕集的餘氏娘倆回來了。

    餘金蓮近來沒傍上漢子,但仗着手裏的餘錢,娘倆過得還算不錯,不說大魚大肉,也是頓頓鹹菜米粥就豬尾巴,日子過得無比悠哉。

    這三個女人一臺戲,兩個女人熱鬧也不少,交頭接耳,嘰嘰喳喳的進了屋,娘倆打開了話匣子,對於劉家大房的現狀,她們娘倆向來是不摻和,不評論,但是當戲看的。

    寶河村生活太無聊,閒來無事做總要找點話題。餘金蓮盤腿坐在炕上,手邊一盤炒瓜子,眉飛色舞,是個興奮模樣:“誒,聽說了沒,這餘巧葉生了。”

    “聽說了。”

    餘氏抓了把瓜子,半擡着眼皮,刀條臉上平添了幾條皺紋,和紅紅白白的餘金蓮一比,越發黃皮寡瘦:“好像生了個兒子。”

    餘金蓮嬌笑一聲,飛了個眼風,她斜眼睨向劉家大房的那片屋子:“求仁得錘,老太婆盼星星盼月亮非要個孫孫,差不多一個季度裏懷上的,結果人段家一舉得男,餘巧葉倒生了個男孩”說罷,是十分的搞笑一般,餘金蓮母雞下蛋似的咯咯笑起來。

    而牆另一邊的朱老太太坐不住了,她霍地一下站起,本是幹把瘦小的身子,此時倒也有了幾分氣勢:“不知那來的野種居然生了個男娃”

    朱老太太錯着上下兩片嘴,就是合不攏,小腦袋上綁着的髮髻也炸了開,她反應不過來敢情她得個女娃,孫媳跑了,餘巧葉倒是生個兒子,就像是在打她的臉,老天何其不公啊這不是要氣死她嗎

    “就在前幾日的事啊。”

    許氏收拾着碗筷,她多留了個心眼,細細的看着婆婆的神色,她怕老東西氣不過,再惹出些事端來害人。

    朱老太太被氣狠了,臉上黑沉黑沉,實在談不上好:“哼,那小野種倒是厲害,一舉得男,算她好命。”

    母子連心,劉萬金像是老孃肚裏的蛔蟲,朱老太太心一動,他就知道母親在想什麼,於是很頭疼的一敲煙槍:“人家生兒子,咱們家屁事別整些有的沒的了。”

    也倒不是良心發現,看破紅塵,而是真的煩了,一連串的打擊,劉萬金本來蔫壞的一個人,如今是徹底沒了做惡的心思,只想和和美美,倖幸福福的過下這一世。

    “哼。”

    古人言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朱老太太從鼻孔裏哼出一聲,嘴上沒說,心頭卻是活動起來,她實在是氣不過,於是牽着傻孫子,挪着一雙小腳,一步一顛的出去了。

    劉萬金心頭又冒出一聲蒼涼的嘆息。

    “孩他爹,你今天老嘆什麼氣呀,又沒準招惹你。”

    許氏湊了過來,對於劉萬金她不是很愛,也不是很恨,風風雨雨幾十年,算是處出一點親情。

    劉萬金吧唧吧唧的抽着旱菸,鬆鬆擡了一眼,心裏有點愁又有點怕,愁的是下半輩子只能對着虎背熊腰的許氏,怕的是沒了老孃鎮懾,諢號母金剛的許氏將來一個動怒,自己耐不耐得住折騰。

    “你前幾日進城去看紅杏,她怎麼說過得好不好”

    他和老孃雖說本質無二,但不是一路人,如今兒子傻,女兒遠嫁,劉萬金倒也通了點人情味,很難得的詢問起女兒的近況來。

    許氏笑笑,一張大嘴咧到了耳後根,因爲女兒過的幸福,所以她也生出一點美滿感:“過的還行,姑爺百裏挑一的好脾氣,紅杏嫁雞隨雞,也能說幾句軟乎話了。”

    劉萬金聽過,“哦”了一聲,不鹹不淡的一點頭,沒什麼太大表示,無論對女兒還是兒子,他如今都不願太上心。

    見丈夫無再說下去的心思,許氏聳聳肩膀,繼續做活去了。劉萬金在後面盯着虎背熊腰的許氏一陣猛看,後悔當初爲什麼要娶許氏,五大三粗大老爺們似的不說,就連性子也是個漢子,沒女人的半點溫婉。

    又是一聲嘆息,劉萬金想起了年輕時候的情人梳着溜光的髮髻,臉上搽得粉紅粉白,模樣不說多美,足夠端正了。

    若不是許氏的孃家有錢哥哥撐腰,如今站在竈臺前忙活的,恐怕就是別人了。說書先生怎麼說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劉萬金難得的文雅了一回,隨後又是一聲嘆息。而許氏不知丈夫所想所覺,所以很不解其意,只覺着他是在發神經,噼裏啪啦擺弄着鍋碗瓢盆,自忙自的,索性不予理會。

    而再一回頭,原本還坐在板凳上的劉萬金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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