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沈縣公來了。”
沈安笑眯眯的走了過來,拱手道:“大家今日可害怕嗎”
“不怕不怕。”
民夫們的回答有些假,沈安心知肚明,他笑道:“遼人從百年前就一直在壓制中原,誰不怕”
“某也怕”
韓琦注意到沈安在這邊講話,就和一羣官員將領走了過來。
“和這些人有什麼可說的”
“是啊有這閒暇還不如趕緊喫飯睡一覺,回頭晚上還得起來防備遼軍的夜襲呢”
沈安一直不肯透露最後的準備是什麼,讓這些人心中焦急不安。
韓琦在邊上冷眼看着,覺得沈安就是故意的。
“遼軍以前厲害啊那時某揹着妹妹從雄州來汴梁,這一路看到的都是怕,從百姓到朝中,都在怕遼人。”
“他這是在揭短啊”一個官員苦笑道:“連先帝和當今官家都被說了進去。”
這貨真的是太不講究了啊
若是這番話傳到汴梁去,多少人會因此而恨上沈安
官家也會不滿吧
一時間人心微動。
韓琦站在那裏,渾身肥肉一顫,說道:“老夫最厭惡的就是告密,屁大點事也要弄的和謀逆案子一般,那等人,老夫一旦遇到了,不把他扔到沙門島去做獄卒,那老夫這個首相就算是白做了。”
尼瑪
老韓的威脅實在是太實在了,關鍵是他這人睚眥必報,說了要弄你,那必須就弄你。
那些人心又沉寂了下來。
“可今日一戰咱們都看到了,遼軍是很兇,可大宋兇不兇”
有人喊道:“沈縣公,今日刀斧手好凶,喊的讓人心肝打顫。”
“是啊聽到他們喊有進無退,小人都覺得渾身發熱,想跟着衝上去。”
沈安笑道:“是啊大宋的刀斧手很兇,可弩手兇不兇”
“那弩箭看着和烏雲一般,兇”
“那你等還怕嗎”沈安問道:“爲何會怕”
是啊
爲啥還要怕呢
民夫們仔細一想,然後就歡笑了起來。
“是啊爲什麼要怕他們呢”
“開飯了”
遠處有人在喊,聲音聽着很快活。
“喫飯去”
民夫們三三兩兩的去喫飯,現場漸漸冷清了下來。
“你想讓他們做什麼”
沈安轉身,看着韓琦說道:“某想讓他們知道大宋如今不同了。然後他們歸去,會告訴更多的人,讓這個天下都知道,大宋不同了,咱們不必懼怕任何對手。”
“大宋需要自信嗎”韓琦饒有興致的道:“是啊以往的大宋看不到自信,可如今朝堂之上的我們都知道大宋在自信,可百姓卻很少知道。”
“所以需要有人去告訴他們。”
沈安含笑點頭。
韓琦看着漸漸落下的夕陽,說道:“今夜將會佈滿血色。”
“是。”
晚飯很簡單,大餅卷鹹菜,唯一熱乎的就是湯。
湯是鹹肉加菜乾熬製的,味道有些鹹腥,不過聊勝於無罷了。
韓琦一口氣吃了五張餅,看的沈安眼皮子直跳。
這餅後巴掌厚,有一個多人臉大,連喫五張
沈安能喫那麼多,但韓琦卻是個老漢啊
“喫,多喫些,晚上好殺敵”
韓琦意猶未盡的吃了五張餅,喝了一大碗湯,打個飽嗝說道:“差點意思,若是再來一碗羊羹就好了。”
這位的胃口還真是讓人羨慕啊
夜幕低垂,沈安裹着風衣在戰馬邊上打盹。
韓琦的待遇好一些,有一頂帳篷。
夜色漸漸深沉了,有人悄然走過來,低聲道:“郎君”
沈安擡頭,眼神瞬間清明,說道:“出發吧。”
“是。”
來人是黃春。
這便是沈安的倚仗之一。
邙山軍悄然集結,在黃春的帶領下摸了出去。
沈安就站在外面,靜靜的等候着。
“他們去做什麼”
韓琦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沈安的身後,擁有龐大體型的他,不知道是怎麼做到悄無聲息的。
“偵探敵情。”
沈安沒有回頭,“敵軍弄不好會在凌晨時發動突襲,但具體時辰卻不知道,那個寶貝也沒法用。”
韓琦點頭道:“老夫要殺敵。”
政事堂裏,曾公亮說自己殺過敵,包拯也殺過,歐陽修就算了,他那個眼神去殺敵,弄不好會幹掉自己人。
我韓琦也要殺敵,而且要多殺些,否則哪有臉做首相
沈安笑道:“您該坐鎮中軍,殺敵之事,還是讓某去吧。”
“老夫知道你們都嫌棄老夫胖,昨日老夫試了一下這邊最好的戰馬,結果那馬都哭了。”
韓琦別過臉去,一股淡淡的憂傷在瀰漫着。
戰馬都哭了
沈安幻想了一下那個場景,不禁偷笑了一下。
“可老夫還是要殺敵,不殺敵,老夫死不瞑目”
沈安默然。
“那一年老夫兵敗西北。”
“那一年老夫怯弱的回去了。”
“這些年老夫看似跋扈,看似忘卻了那些過往,可每次夜裏做夢,大多都夢到了那些”
“老夫帶着殘兵敗將回去,那些戰死的將士們化爲遊魂,血污滿身,兵甲破爛他們攔住了老夫的去路哭嚎着問老夫爲何會敗”
韓琦的聲音低沉,沈安緩緩坐下,就這麼盤膝聽着。
“老夫不想把這些帶進墳墓裏,更不想後人罵老夫是逃跑宰輔”
沈安微微垂首,漸漸的無思無慮。
人時常需要一個人安靜獨處,別出聲,想喝茶就喝茶,不想喝茶就這麼坐着,周圍最好動靜小些。
漸漸的你就會陷入一種空靈的境界,然後各種負面能量就會浮現出來,一一清洗。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但時常擦拭一番,讓人會覺得輕鬆許多。
數萬人在歇息,各種細微的聲音合在一起也不小。
蟲子被嚇的鑽進了泥土裏,微風吹過,有些冷。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安聽到了有人在狂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