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坐了回去,問道:“你有何罪?”
竟然不用審訊就主動交代,這怎麼一個酸爽了得。
楊洪低頭道:“昨日軍中並無事,陳威在飲酒……”
“那他爲何不來?”
沈安覺得自己需要一把蒲扇,想來會很像諸葛軍師。
“他……”楊洪擡起頭,誠懇的道:“他和徐然有勾結。”
“徐然是誰?”
“大糧商。”
這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啊!
“你既然知道了,爲何不舉報?”沈安漸漸神色嚴厲起來。
楊洪痛苦的道:“軍中有階級之法,越級上告會被處置,下官……下官一時怯弱……罪該萬死啊!”
這個操蛋的階級之法,沈安真的是想把它給砸碎了。
但這個是祖宗規矩,得慢慢的來。
所謂的階級之法,就是軍中事務都由上官統御,下級必須無條件服從,否則就是罪。
而最荒謬的就是下級不能越級告上官,哪怕你發現了上官貪腐也不能上報,因爲這違背了階級之法。
這個是有例子在的,上報之後,上官屁事沒有,舉報人卻倒了大黴,從此軍中更是死氣沉沉。
沈安初入官場時曾經經歷過這等事,最後建議每年派御史巡查軍中。
但這種巡查多半隻能流於形式,所以根源還是在於這個階級之法。
沈安面色稍霽,問道:“你可曾貪腐?”
楊洪搖頭,“下官並未貪腐,若是有,殺了下官,下官都無怨言。”
沈安看了地上的陳威一眼,說道:“軍隊可能控制?”
楊洪擡頭,有些駭然的道:“能。只是您要……”
你要軍隊做什麼?
沈安淡淡的道:“不該問的別問,免得惹禍上身。你只管看好軍隊,聽候某的調遣就是了。有問題嗎?”
他看了楊洪一眼。
只是一眼,楊洪就下意識的道:“沒問題。”
沈安擺擺手,“去吧。”
楊洪起身出去,一直出了大門,那些等候的軍士見陳威不在,就問了。
“他?沈縣公留他說話,這幾日回不來了。”
衆人也不敢再問,有人見楊洪滿頭大汗,不禁愕然,“軍侯,您出汗了。”
“是啊!”楊洪這才發現自己出汗了,他摸了一把額頭,嘆道:“某見到了沈縣公,不愧是大宋名將,好大的煞氣,某一點都不敢生出旁的心思來,可懼,可怕!真是可怕啊!”
軍士們訝然,有人說道:“軍侯,您往日可是夜裏敢墳山獨行……怎麼?”
楊洪原先曾經夜行墳山,安然下來,隨即呼呼大睡,全軍震驚。
這樣的好漢竟然被沈安給嚇得汗流浹背,這個……是不是有些誇張了?
楊洪搖頭,“你等不知道,那沈縣公只是淡淡的看着某,可某卻覺着背上多了千斤重擔,瞬間就不堪重負……哎!那等滋味煎熬,若非是告退出來,某怕是會當場出醜。”
他回憶了一下沈安的目光,不禁鬆了一口氣,“某……後怕不已啊!”
沈安只是淡淡的看着他,就讓他不堪重負,這便是名將的威壓。
他回到營中之後,就嚴格了號令,順帶拿下了陳威的幾個心腹。
存糧在不斷消耗着,第三天時,災民們吃了個大半飽,然後有人喊道:“糧食喫完了,沒了,明日沒了。”
喊聲是在災民中間,在現場的鄉兵馬上搜索,卻沒找到那人。
但災民們開始恐慌了。
他們去了府衙,可劉賢卻避而不見,一個小吏出來說此事是沈縣公做主。
於是沈安的臨時駐地就被包圍了。
“沈縣公來了咱們才喫的飽飯,要記情吶!”
一個老人出來吆喝了一聲,現場安靜了。
“這是假象。”
裏面的沈安在喫飯。
一大碗米飯,上面覆蓋了一勺子醬料,簡單攪拌一下後,沈安喫的津津有味的。
邊上的黃春嘀咕道:“郎君,他們喫着肥美的羊肉,咱們連肉都沒有呢。”
所謂的他們,指的是大名府官員。
沈安刨了一口米飯,咀嚼幾下吞了,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外面的災民在惶然不安,他們卻喫的那麼好,能心安?當然能,因爲他們沒有心。既然沒有心……那就是畜生。”
“明日怎麼辦?”
黃春愁眉苦臉的問道。
沈安又刨了一口米飯,美的眼睛都眯着。
“明天?”
他說道:“今日先讓隨行官員去一個,就讓李哲去求那些糧商借糧。”
隨後李哲就去了,他走遍了府城各大糧商,可粒米未得。
旋即隨行的官吏們都在發牢騷,暗自指責沈安過早放完了糧食,這下大家坐蠟了,回頭全部沒好結果。
……
第二天,整個大名府彷彿都停頓了下來,目光全數集中在沈安的駐地那裏。
劉賢在府衙裏喝茶,眯眼搖頭晃腦的,還是一貫的微笑。
“知府!”
王通和蔣維來了,王通看着滿頭大汗,蔣維依舊木然,不過他們眼中的喜色卻讓劉賢心中一動。
“何事?”
他放下茶杯,淡然
問道。
蔣維說道:“沒糧食了。沈安被堵在了家裏。”
王通一拍桌子,笑道:“他如今進退兩難,知府,他能怎麼辦?定然會來求您,只有您才能解救他。”
劉賢淡淡的道:“救他?他沈安號稱文武雙全,還是雜學宗師,還帶過大王一陣子,這樣的人,某如何能救他?這樣的人,某怎麼救得了他?”
他常年掛着的微笑消失了,眼睛看着大了些,眼白也多了些,有些陰測測的味道。
蔣維突然冷笑道:“讓他去撞牆,讓他無所適從,可北方的糧食本就艱難,還得要優先保證軍隊的供給。軍隊若是沒了糧食,陛下能活剮了他沈安!”
“此事莫要急躁。”劉賢淡淡的道:“昨日下午,他派人去那些糧商家中借糧,一無所獲……他若是不傻,就該來求老夫。”
王通點頭,舒心的道:“那咱們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