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力的蹄臀踩着碎枝,有着驚人的聲響。簡錦如夢初醒,麻溜地從地上站起來,轉身撥開橫伸的枝椏,朝草叢最濃密的地方奔去。
惡犬如狼,這話果真沒錯。
身後的喘息聲越漸越近,即將要超上來,簡錦腳下扎着刺,沒跑一步都就覺得像是針在細細密密地刺着腳掌,渾身都是冷的。
最終力氣不抵,腳下一絆,跌進了草叢裏。
濃密的枝葉遮掩下,藏獒敏銳地吸了吸鼻子,在短暫的迷路過後準確地找到了方向,隨即邁開銳利的爪子。
簡錦心如鼓跳。
眼前的枝椏將將要被毛茸茸的爪子折開時,驀地響起一聲悶哼,接着是肉體倒地的聲響,但這並不能擋住兇狠的腳步。
一簇簇枝椏隨即被破開,體型彪悍的藏獒們一頭頭都撲了過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簡錦小時候被狗咬過,這會幾乎驚起一身冷汗,跌跌蹌蹌往後退,卻勉強扶住一旁粗壯的樹身。
下一瞬卻聽見一聲輕輕的哨聲,藏獒像是聽到了什麼攝魂曲,齊齊將腦袋轉了過去。
它們看到一個男人正掐着馴養它們的奴才脖子,立馬憤怒咆哮,然而接下來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男人吹了一口哨聲,調子輕快,但是聽着非常奇怪,竟使這羣藏獒低聲嗚嗚地叫着,垂着腦袋尋覓螞蟻般,樣子十分乖順。
周圍緊張的氣氛也漸漸鬆弛,知道自己已經遠離危險,簡錦定了定心神擡眸看了過去,看到不遠處負手挺立,臉色輕鬆的男人,着實吃了一驚。
簡錦沒想到薛定雪會來,心有詫異,但仍是鬆了口氣,想起剛纔這羣藏獒兇狠的爪子即將搭在自己的臉上,不由後怕,額頭頓時起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薛定雪伸出手,藏獒們便搖着尾巴撒開蹄子奔過去,用毛茸茸的腦袋蹭着他的大腿,像極了伸手討糖喫的小孩童。
他的笑容稱得上是寵溺,彎腰挨個地摸過去一顆顆碩大的腦袋。
如果不是之前被它們當做獵物一樣緊緊追着,簡錦會安然地欣賞起眼前這溫馨的一幕,但是此刻心有驚悸,還後怕着。
如果她動作慢了一點,或者薛定雪遲了一會出現,那麼這會她的整張臉就會被撕咬得面目全非,血流不止。
想到這,簡錦蹙了蹙眉頭,不由看向正彎着腰逗弄藏獒的薛定雪。
他怎麼知道她在這裏而且出現得這麼及時
正覺得蹊蹺間,便聽見一道不耐煩的女聲連連催促:“這麼久還沒弄好趕緊的,我家小姐的時間金貴着,可不是你一個奴才能耽擱得起。”
是襲香的聲音。
簡錦不由與薛定雪對視一眼。
他眸底浮出一抹幽幽的笑意,手指抵在嘴脣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簡錦不明白他打的是什麼主意,抿了抿嘴脣並未言語。
主僕二人沒聽到聲音,眼前又被雜亂高大的草叢擋着,視線模糊,全都矇在鼓裏。
蕭茹讓襲香再催促了回。
照舊沒有回覆。
主僕二人這才面面相覷,神情有些遲疑。
蕭茹畢竟是做主子的,便抓着襲香的手說:“去,你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她頓時心生不安,慌張似的轉了轉腦袋。
剛一轉頭,卻見身後站了道人影。
眼眸漆黑,面容英俊,那一雙狐狸眼更是熠熠生光,若換做平日,她見了心裏會暗喜,可這會這個陌生的男人突然出現,反而被嚇得不輕,大聲尖叫起來。
薛定雪聽她叫完了才從身後鉗制住她,壓低了聲音說:“想要你這條命,就照我說的做。”
襲香大聲道:“放肆”
這時候薛定雪可不讓她說話了,猛地掐住她的脖子,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襲香嚇得眼睛瞪如銅鈴,點頭如撥浪鼓,忙不迭點頭應下。
而不遠處,蕭茹許久沒聽見她的聲音,不安的情緒漸漸瀰漫在心頭,便出聲喊了句。
聲音一出來,卻驚得枝椏間的烏鴉紛紛飛走。
周圍林子一下子鬧了。
蕭茹緊緊盯着眼前這片幽林,心正不安,這時傳來了襲香的聲音:“小姐您快過來。”
蕭茹聽到她的聲音,心裏頭一鬆,同時又惱她許久沒吱聲,覺得越發不對勁了,便咬脣道:“你發現了什麼”
襲香的聲音聽起來猶猶豫豫的,“小姐您過來就是了。”
蕭茹蹙眉聽着,步子悄然往後退了,一時忘記答話。
見她沒了聲音,襲香忙不迭道:“小姐,您快過來,婢子,婢子”
說到後面,聲音裏壓了份哭聲。
顯然有鬼。
蕭茹心裏頭慌極了,面前忍着打顫的身子:“你別動,我這就過
來。”但是步子卻越來越往後面退了,她越走越快,似乎發現周遭愈發詭異,便忽然扭身小跑了起來。
但是她的速度哪裏有對方快。
薛定雪一手掐着襲香的脖子,一手踏破雜亂的草叢,將眼前障礙都踩到了腳底下,大大方方地出現在了她面前。
冷不防眼前多出了個人來,而且還是一個身材高大俊美的男人,蕭茹嚇得魂不附體,步子一頓立馬低喊了出來。
“混賬東西你是什麼人”
薛定雪倒是有這閒功夫,慢悠悠答道:“小姐都說了我是個混賬東西,怎麼還不知道我是什麼人呢。”
蕭茹料不到他如此無恥,一時氣極:“你你這個登徒子”
薛定雪頗爲贊同似的,笑着點了下頭道:“小姐又說對了,我不僅是個混賬東西,而且還是爲人頗放蕩的登徒子,不喜歡在夜裏活動,專門就愛在白天裏四處遊蕩,尋找小姐這樣可口的食物”
蕭茹惱羞道:“住口”
薛定雪便頓住了嘴,修長的手指卻在襲香的臉上輕輕劃。
那指腹微微粗糲,有份異樣的感覺在她的心頭升起,然而面上卻是受了驚的模樣,忙朝蕭茹喊道:“小姐快來救救奴婢。”
畢竟是貼身的丫鬟,蕭茹哪裏有冷眼旁觀的道理,再說了這會她也被堵在了這裏,退不了,更是走不了。
她冷眼盯着薛定雪,從一番打量下看到他衣衫普通,穿的是下人穿的料子,愈發篤定了他就是個見色起意的膿包,不由稍稍放下心來,覺得自己還是能夠應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