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辭道:“王爺府上能人輩出,都能照顧好您,我什麼也不懂,就不給王爺瞎添亂了。”
楚辜漆黑的眼睛盯着她,語調緩緩的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肯了”
簡錦無語:“我不是不肯”
楚辜直接打斷道:“那就是肯了。”
“王爺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簡錦想解釋,可是一接觸到他的目光,話又憋回了肚子裏去。
她還沒有想好怎麼解釋回答,楚辜已經替她做出了抉擇:“話就這麼說定了,這幾日你就安生待在本王府內。”
聽他的語氣顯然箭在弦上,簡錦也不打算與他爭辯了,只是心裏還有一個顧慮:“我大哥”
大哥那裏該怎麼交代
楚辜彷彿嫌她多事麻煩了,語氣冷淡道:“照實說。”
要是照實說了,大哥還不驚得立馬上燕王府救人。
萬一到時候燕王仍是不肯放過她,又把事情鬧大闖到金鑾殿前,皇上可就不會像上次那樣輕易鬆口。
這幾日在京中的傳言,簡錦已有所耳聞。
皇上連連往燕王府上送賞賜,顯然已對燕王起了重用之心,往後,楚辜的運勢也只能往好的方向走。
這回若是再鬧到金鑾殿,皇上絕對會爲楚辜開脫而降罪於甄侯府。
其實一直以來,皇上心裏最偏袒的不是身爲一國儲君的太子,更不是有勇有謀的二殿下,而是一直被世人議論的楚辜。
之前有關燕王的種種流言,都是世人在胡說八道。
實際上,皇上一直想重用楚辜,偏偏楚辜不願意牽扯到朝堂紛爭之中,又因爲年幼時的舊事,視皇上如陌生人,根本沒有一點父子情分。
久而久之,宮裏宮外流言滿天飛。
但是這回情況卻不一樣了。
這次楚辜爲皇后擋的那一劍,皇上誤以爲他心甘情願,放下了前塵往事,明白作爲父親的良苦用心。
皇上一激動,趕緊命人送了無數賞賜擡往燕王府,以示重修舊好的決心。
但他不知,燕王壓根沒有要救皇后的意思,當時他真正要救的是簡錦,誰知此人腦袋發傻,竟然還往刺客的劍尖上撞去,實在是蠢鈍至極。
楚辜當下覺得自己難得生出來的一份好心全都餵給狗吃了,一氣之下拂袖離去。
結果前腳剛回府,後腳賞賜就送進了家門,當時他心裏仍氣着簡錦,心思完全沒有放在這裏,於是隨手就領了。
事後經長壽已提醒,他才知道領下的是皇上的賞賜,於是心裏就更氣了,可是這份賞賜既然已經收了,就再也沒有推出去的道理。
索性將錯就錯,畢竟他已沉默多年,遲早是要翻個身抖抖氣。
而他接受賞賜的消息傳到宮內,皇上龍顏大悅,當即就召了他進宮。
時隔多年,楚辜再次進入御書房的心境與年少時不一樣了。
他依稀記得多年前,當時他正年少,讀書死板,一絲不苟。
有天皇上就招了他跟其他幾位兄弟進御書房,要考考他們的功課。
輪到他時只說了兩三句,外面就來了宮人稟報,說是燕妃娘娘肚子痛了,皇上當即步履匆匆走了出去。
他的母妃,是陸老爺子捧在手心的幼女,從小嬌生慣養,模樣頂好,後來被皇上瞧中招進了宮中,百般疼愛,千種柔情。
不料一夕劇變,他的母妃在生下了他之後被關到冷宮,而他自小就在冷宮裏過活,直到很多年後,母妃徹底瘋了。
母妃成天神神叨叨,跟他說昔日皇上對她的種種好,他雖然每次都點頭附和,但實際上,對於母妃口中那個溫柔儒雅、風度翩翩的男人,他完全沒有概念。
可就是有一天,這個男人忽然來了,似乎終於想起她曾經是他捧在手掌心的女人,順便路過看看她的情況。
結果很不令人滿意,皇上看到母妃形容枯槁,滿臉皺紋,竟比一個五十歲的老嫗還要憔悴,當下又驚又失望,拂袖走了。
當天夜裏,母妃往自己住的殿裏放了把火,自己吊死在房樑上。
當夜大火縱燒的情景他還記得清楚,當時他就站在大火的外面,一個人獨自站在屋子裏。
臨窗綠影疊疊,風聲頗大,雖是夏日,卻有種凜冽如冬至的感覺。
對面大火叢生處,母妃吊死房梁的身影,死死的印刻在了他的眼睛裏。
這輩子他是難忘記了,後來搬離冷宮後,某天偶然聽見了宮人的碎嘴,終於恍然。
原來那天皇上之所以會來冷宮,完全是皇后故意引他來的。
但她似乎也沒有料到當天夜裏母妃就吊死了,此後一長段時間,整個人精神都懨懨的。
皇上本就喜歡鮮嫩如花般的美人,看到皇后這般萎靡,就更加嫌棄遠離了。
楚辜搬離冷宮後認真唸書,最後還是徹底失望了,索性早早的請旨搬離宮中,遠離紛爭,過起無慾無求的日子。
可是他清楚,總有一天清和平淡的日子終會被打破。
但最後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如今竟會爲一個人而放棄平靜寧和的生活。
出於某種目的,他領了皇上的賞賜,這也無異於告訴世人,他有所求,也有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了。
楚辜見簡錦神情猶豫頗是爲難,掀脣問道:“怎麼,這時候纔想着要後悔了”
他鮮少笑,這次忽然笑了起來,簡錦只覺得渾身發毛,怪是不自在的,鄭重道:“王爺,這件事我前後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妥當。”
楚辜看着她,靜等她下文。
他愈發安靜,簡錦也就愈發緊張,抿抿嘴,繼續說道:“照顧王爺這等事情本該就是由女兒家做的,要是若真由我來做,怕是傳出去了會讓人笑話,也怕玷污了王爺的清白。”
楚辜豈不知她正打着開脫的好算盤,偏偏不能讓她如意,當下就冷冷駁道:“有本王在,誰敢笑話你”
被他這麼一問,簡錦倒真是語噎滯住。
她看着楚辜,卻實在不相信他這話,可一時半會尋不到回話,想了想道:“我做事向來馬虎,不比女兒家細緻體貼,到時候哪裏疏忽又惹得王爺不高興了,那就是我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