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辜似乎也更中意她的少女風韻,眼下見她玉簪束髮,男裝示人,便目露不喜,伸手往她鬢髮間撫去。
簡錦見長廊下不時有人來往,爲避嫌,下意識後退幾步,楚辜卻是緊握住她的手臂:“我不是洪水猛獸,你這麼怕我做什麼”
他語氣委屈不解,好像是她做錯了事,簡錦不禁小聲辯駁:“走廊上有很多人看着。”
楚辜臉色由陰轉晴:“他們要是敢看,我就剜了他們的眼睛。”
簡錦驚道:“他們也只是無意看了幾眼而已,你不用這樣。”
楚辜聞言,臉上笑意愈發深:“我知道你在關心我,你放心,你的話我一定不會不聽。”
簡錦見他好像誤會她的意思,見他眉梢帶笑,解釋的話就從慢吞吞地嚥下去,點點頭說:“你明白就好。”
楚辜卻又繼續往她鬢髮上撫。
簡錦以爲他要當衆拆開她的束髮,一時大驚,連忙按住他的手,他卻驟然一翻手掌,一根玉簪子赫然映入眼底。
簡錦愕然不已,楚辜卻已將玉簪子輕輕插入她的鬢髮間,又端詳幾分,越看越順眼,嘴角噙笑:“真好看。”
這是他第一次誇她,情意直白到不容忽視,簡錦微訝,隨即臉頰染紅。
前世她也算是長得秀麗窈窕,受到許多讚賞的目光,但自從做起簡二少爺,衆人只當她是個紈絝子弟,滑頭油麪,常在背地裏編排她,卻是鮮少有人吐出幾句誇獎。
如今突然受到讚美,又是從楚辜嘴裏吐出來的,簡錦難免有些驚訝,隨即臉頰微紅,不由低垂眼簾,輕聲道:“這簪子”
楚辜點頭含笑:“配你正好,再合適不過。”
“太貴重了,我還是”
“既然是送給你的,你不要那就扔掉。”楚辜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他已擺明態度,她再難推辭便收下這份禮,但卻又眉頭輕蹙:“可是現在我已男裝打扮,簪子別在發間難免有些女氣,到時候教人瞧出了端倪,怕是不好,我看還是先摘下。”
說着已擡手要抽出簪子,手卻被輕輕握住,楚辜拉下她的手,漆黑眼眸看着她,一派認真:“不能摘。我送你的東西就該大大方方拿出來,若是有人膽敢說一個字。”
忽然想到剛纔說到要剜人眼時,簡錦蹙眉的場景,便忽轉話鋒,愈發握緊她的手似要傳遞一份熨帖的溫暖,“不會有人說你一個字,有我在,沒人敢說你。”
簡錦見他神情嚴肅,隱約有燕王的做派,便心知他不會轉換主意,妥協道:“好好好,我聽你的便是了。”
楚辜聞言彎了彎嘴角,笑意盈滿眉眼。
進過早膳,楚辜一行人啓程前往驛站,與等待多日的刺御史方正清大人匯合,一齊前往孝州。
路途遙遠,時日漫長,簡錦整日待在馬車內,就算在驛站休息時也鮮少出門,擔心會遇上楚辜手底下的一羣侍衛。
自從上次在沈府被他們撞見真面目之後,簡錦每回見到他們都會覺得心虛,索性避而不見。
而這一路上,楚辜則會準時在三餐這個點過來。
他舉動唐突,簡錦不免一驚,又看到他將揩走米粒的指腹吮入嘴中。
見她望過來,眼中笑意漸濃,俊秀面容上掛着滿足愜意的神情,好像從一粒米飯嚐到飯菜的香味,再滿足不過。
看到他流露出如此癡迷的神情,簡錦驚上加驚,又隱隱察覺到幾分驚恐。
楚辜這種舉動,不止蹊蹺也嚇人。
一個人遭逢失憶繼而性情大變,已是讓她心存疑慮,如今更擔心他墜下斷崖時,不僅失憶還摔壞腦袋,整個人都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
楚辜見她怔愣,笑意更滿一雙狹長的眼眸:“吃了這麼點就飽了,我看你這幾日一直待在馬車裏,怕是要被悶壞了,不如我帶你出去消消食,也權當散心。”
簡錦很快搖頭:“我待在馬車內挺好的,出去反而走不動。”
“那我陪你說會話。”楚辜似乎並不滿足兩人只在馬車內閒聊。
簡錦又立即搖頭:“不用不用。”楚辜眉尖稍擰,雙眼直白地流露出不滿惱怒的情緒,她又旋即補充:“你事情多,我怕耽誤了你的時間。”
楚辜見她如此貼心,臉色這才轉晴,又說道:“既然你不想出去,便好好待在馬車內,前頭若遇到什麼動靜,也只管安心待着,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出來。”
簡錦問道:“接下來會出什麼事嗎”
楚辜緩聲道:“也不一定會,主要是這一帶有一夥賊匪,蠻橫兇狠,就算遇到官府兵馬也未必相讓,若是叫他們纏上,或許又是一場惡戰。”
又怕簡錦憂思過重,轉而柔聲撫慰:“你不必擔憂,
不管出什麼事,我都會護你安全。”
簡錦點點頭,沒再多問什麼。
行了數日一行人終於抵達孝州,一路上倒是平安,沒有見到賊匪跳出來,但是進城以後,情況就有些奇怪了。
首先城門口見不到一個守衛的影子,這已經非常奇怪,而進城後走過去,餓殍遍地,人煙稀絕。
行至一處地方,草木掀翻,一個枯瘦乾癟的老嫗半躺靠地,正背對他們,頭花花白,腦袋低垂,模樣似昏似睡。
楚辜頓緩腳步,眼神微深,長壽授意立即上前探看。
他本打算探她鼻息,卻驚見老嫗面孔黝黑,無一寸肉,像是死屍般乾癟下去。
長壽折回,到楚辜跟前稟報時已壓下幾分驚然,但聲音裏仍有幾分惻隱之心:“回王爺,這老嫗已去多日,面孔黑枯,肌膚乾癟,應該是被飢餓所困,成了一具乾屍。”
“你去尋一卷好的草蓆,將這婦人埋了。”楚辜聲音微沉,又吩咐其他侍衛,“你們三人,速去前方探看,務必在天黑之內找到衙門官舍。你們五個人看看城內還沒有活口,若是見到立馬帶回來。剩下的人,留在原地保護本王和方大人。”
侍衛一齊道是,各按吩咐散開。
簡錦見他辦事如此有條不紊,又雷厲風行,好像從未失憶過,感覺到從前的燕王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