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珣猶豫了一會，沒有上前。
他安靜的站在不遠處，看着蕭師傅的動作。
……
啾啾體型小，所需要的自然不是什麼大坑。
蕭驍跟魍魎鬼很快就挖好了一個頗爲規整的坑。
蕭驍把裏面的莖葉、小石子拿掉。
然後看向魍魎鬼，“把啾啾放進來吧。”
魍魎鬼看了看手裏的啾啾，安靜的像是在沉睡。
它有些失望。
它本來心裏還抱着隱隱的希望，說不定啾啾後面突然就醒了？
果然是不可能的事嗎？
它又看了看他們爲啾啾挖好的墓地。
螢火蟲瑩瑩的微光下，映出了它緊繃的臉。
它忍不住看了看蕭驍大人。
蕭驍微微點了點頭。
魍魎鬼深吸了一口氣。
它小心的把啾啾放進墓裏。
手指微微蜷縮。
過了好一會，它才慢慢收回了手。
......
“魍魎鬼，跟啾啾最後道一下別吧。”
蕭驍輕聲開口。
“瓦瓦~”
魍魎鬼看了看蕭驍大人。
道別？
“嗯。”
蕭驍點頭，“然後我們要用土把啾啾埋起來了。”
用土埋起來？
那不是以後都見不到啾啾了？
魍魎鬼悵然若失，有些抗拒把啾啾埋起來。
“魍魎鬼。”
蕭驍伸出指尖，一隻螢火蟲停在他的指尖上。
他把手往啾啾的方向伸了幾分。
朦朧的微光籠罩了小鳥。
“笑着跟啾啾告別好嗎？”
“你看啾啾，它最後走的時候也是對你笑着的。”
“瓦瓦~”
魍魎鬼愣愣看着啾啾。
在螢火蟲的照耀下，啾啾的表情纖毫畢現。
啾啾的確是笑着的。
看着啾啾的笑臉，魍魎鬼眨了眨眼睛。
又眨了眨眼睛。
總覺得心裏有些悶悶的。
卻又好像沒有那麼悶悶的。
難辨的情緒讓它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耳朵。
……
蕭驍手指微動，上面的螢火蟲振翅而飛。
卻沒有飛遠。
又有幾隻螢火蟲飛過來。
徘徊在墓地的上空。
魍魎鬼呆呆的看着半空中的螢火蟲。
蕭驍的嘴角微微翹起，“它們在跟啾啾道別。”
“魍魎鬼，你跟啾啾告別了嗎？”
“拖拖拉拉的，啾啾可是會生氣的。”
嗯？
魍魎鬼的神色有一瞬的慌張。
它知道，啾啾真的會因爲它的拖拉而生氣的。
“瓦瓦~瓦~瓦瓦~”
魍魎鬼下意識說了很多。
待發現啾啾沒有任何迴應後，它臉上的表情慢慢淡了下去。
它揪了揪自己的耳朵。
爲自己的犯傻。
啾啾已經不會給它任何反應了。
魍魎鬼突然就如此清晰的認識到了這一點。
它的心情如邊上的湖水，沒有了波瀾。
......
“瓦瓦~瓦~”
啾啾……
再見。
魍魎鬼一臉的認真。
聲音低啞。
它抿緊嘴脣盯着啾啾看了好一會，然後它擡起了頭。
“瓦瓦~”
蕭驍大人。
蕭驍眉眼微微彎起，“道好別了是嗎？”
魍魎鬼沉默的點點頭。
“那我們開始吧。”
蕭驍給魍魎鬼做了一個示範。
他捧起剛纔挖出來的土，往墓地裏灑下。
他看向魍魎鬼。
它做了一個深呼吸。
然後學着蕭驍大人的樣子，捧起了一抔土，小心的灑進了墓地裏。
……
小鳥的身子被掩埋了。
然後是腦袋。
啾啾一點點的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魍魎鬼捧着泥土的手不由得握緊。
細碎的泥土從它的指縫間灑落。
就在蕭驍以爲魍魎鬼會停下手中的動作的時候，妖怪手鬆開，簌簌落下的泥土完全蓋住了小鳥的腦袋。
他聽到了一聲極輕的聲音。
像是風聲吹過造成的錯覺。
但他知道不是。
因爲那句話說的是......對不起。
……
魍魎鬼一臉嚴肅的把泥土敲平，完成了最後的收尾工作。
“瓦瓦~”
好像做了什麼很耗精力的事，魍魎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表情愣怔。
……
蕭驍向魍魎鬼伸出了手。
魍魎鬼看了看面前的手，又看了看蕭驍大人。
“起來吧。”
蕭驍的手又往前伸了幾分。
魍魎鬼就要伸手抓住蕭驍大人的手。
然後看到自己手上的泥土痕跡，它急忙縮回手，在身上胡亂蹭了蹭。
也沒有再伸手拉住蕭驍大人的手，而是自己站了起來。
蕭驍收回了手。
見魍魎鬼仍舊一臉鬱郁的模樣，他理解，卻仍舊開口安慰道，“魍魎鬼。”
“你這個樣子啾啾會不高興的。”
“瓦瓦~”
魍魎鬼不解。
啾啾已經走了。
它現在什麼樣子啾啾都看不到了。
啾啾怎麼還會不開心呢？
“會看到的。”
蕭驍肯定的語氣讓魍魎鬼愈發茫然了。
真的……會看到嗎？
“我們人類有一個說法。”
蕭驍娓娓道來，“人死後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
“守護活着的人。”
“我想啾啾也是一樣的。”
“它雖然沒有辦法繼續陪在你的身邊了。”
“卻會在天上看着你。”
“你什麼時候想它了，就擡頭看看天空。”
“要是你總是給啾啾看一張哭喪的臉，啾啾就不放心去輪迴轉世了。”
“瓦瓦～”
輪迴......轉世？
剛剛有些明白的魍魎鬼又懵了。
這又是什麼？
“這也是人類的一個說法。”
蕭驍笑笑。
他好像說太多了。
“據說人死後，會過鬼門關，走奈何橋，喝孟婆湯，忘記前塵往事。”
“然後再次進入輪迴，開始新的人生。”
“所以死亡並不代表着結束。”
“它代表着只是這世人生的結束。”
“同時，它也代表了新的人生的開始。”
“當然。”
蕭驍並沒有忽悠魍魎鬼的意思，“這些說法真假難辨。”
若是在見到妖怪之前，他自然能肯定的說這些說法都是假的。
只是古人的迷信。
但是，既然世上連妖怪都存在了。
那麼......輪迴轉世也許也不是那麼荒謬的言論了？
在沒有確鑿的證據前，他不敢妄下定論。
......
“只是，我覺得這麼想也未嘗不可。”
蕭驍神態溫和，語氣舒緩，“就當作啾啾真的在天上看着你。”
“待它看到你過得很好、對你放心了，就會去開始自己新的一世。”
......
“瓦瓦～”
魍魎鬼擡頭望天。
啾啾在天上看着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