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擡頭認真的看着遲秀川。
“那棵大樹真的會說話。”
“會給我回應。”
所以她才每次都會特意花時間跑去那邊找大樹傾訴。
……
遲秀川微微一愣。
……
女孩睜大眼睛。
幾秒後，女孩挪開視線。
“……我開玩笑的。”
她沒有堅持住。
如果沒有之前媽媽的反應以及現在空氣中漂浮的消毒水味道-
在醫院裏，即使在室外，仍舊可以聞到絲絲淺淺消毒水的味道。
讓人再清楚不過自己此時身處醫院。
她也許可以無知者無畏。
她也許可以不管不顧的堅持自己的看法。
但是……
她知道怕了。
她害怕自己被定義爲精神出問題。
要不是心裏始終存在的一絲不甘心，還有這位醫生給她的良好印象，她都不會說之前的那些話。
可是……
她還是退縮了。
……
女孩露出笑容。
佯作剛纔的那些話正如她說的……只是一個並不太好笑的玩笑。
當不成真。
她希望這個醫生不要當真。
她有些不敢看醫生此時的表情。
濃郁的懊悔如翻涌而來的浪潮幾乎溢到了她的喉嚨口。
她用力嚥了一口口水。
卻發現有種無法吞嚥的艱難。
些微的窒息感讓她難受的幾乎想要嘔吐。
……
“在哪裏？”
完全沒有預想到的字眼傳入女孩的耳中。
女孩倏然看向了醫生。
“……啊？”
女孩嘴巴張大。
什麼？
她聽錯了嗎？
剛纔這個醫生說了什麼？
……
“我是問，你說的那棵大樹在哪裏？”
遲秀川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還說的更加的具體了。
……
這次，女孩聽的再清楚不過了。
她瞪大眼睛。
“你問我…...那棵大樹在哪裏？”
……
“嗯。”
遲秀川點頭。
“能告訴我嗎？”
“我想知道你說的那棵大樹在哪裏？”
……
“爲什麼？”
女孩脫口問道。
爲什麼要問她大樹在哪裏？
這個醫生……
想做什麼？
他……真的相信她說的話嗎？
女孩的心裏很亂。
一時間腦海中的思緒像是糾纏在一起的毛線，理不出一個頭緒。
……
“我想去看看那棵大樹。”
遲秀川很坦誠。
……
女孩再次愣住了。
“你……想要去看看那棵大樹？”
“你……”
“相信我說的？”
女孩的眼底亮起了不敢相信的光。
她的雙手不由得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
“不算是。”
遲秀川微微搖頭。
“所以我想去看看。”
“那樣才能驗證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不是嗎？”
……
“啊，哦哦。”
女孩愣愣的點頭。
“對，對。”
……
“所以，能告訴我地址嗎？”
遲秀川翹起嘴角。
……
“可以。”
女孩把大樹的地址告訴了醫生。
那棵大樹在一個老舊的小區裏。
區裏住的基本都是老人還有打工的年輕人。
他們白天大多都不在家。
小區裏很安靜。
晚上熄燈的也早。
她去大樹那裏的時間不定。
因爲從她家或者學校出發都有直通的公交車。
她要是有什麼想說的，時間上又來得及，那麼她都會坐上公交車。
“……那個……”
女孩抿了抿嘴脣。
似是想說什麼。
又有些不知如何開口。
……
遲秀川卻像是知道了她心中所想。
他搖了搖頭。
“你最好不要再去那裏了。”
“理由我之前已經告訴你了。”
“你要是隻是想找一個傾訴的對象，那麼，你有很多的選擇。”
“不會爲自己惹麻煩的選擇。”
“不是嗎？”
……
“可是……”
女孩急急張口。
似是要反駁，但隨即出來的聲音卻很快弱了下去。
“那棵大樹會說話……”
發現醫生好像沒有對她的話表現出太大的異常，女孩的膽子大了些。
……
有一點醫生說錯了。
她是想找一個傾訴的對象。
但她並沒有很多的選擇。
她想要的是一個可以給她迴應的對象。
而不是一個死物。
所謂的傾訴並不是她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
她爲什麼每次要坐車、花時間去並不是那麼近的地方？
還要瞞着父母與朋友。
要是隻是一顆尋常的大樹，她完全可以在自家樓下隨便挑一棵。
何必捨近求遠？
因爲，除了那棵特殊的大樹，其它的樹都不會給她迴應。
不會跟她一起高興。
不會在她難過的時候安慰她。
不會在她抱怨、忿忿不平的時候，跟她“同仇敵愾”。
所以，她才那麼的看重那棵大樹。
大樹很神奇。
她曾經問過大樹，爲什麼它這麼的特別？
大樹只是在風中晃了晃柔軟的枝條。
她也就不再問了。
只要大樹願意傾聽她的傾訴就好了。
其它的不重要。
大樹……是隻屬於她一個人的祕密。
……
現在……
要她放棄大樹……
放棄獨屬於她的祕密。
放棄她的祕密基地……
……
女孩很不捨。
爲此，她的心裏生出了抗拒。
臉上的神色也不怎麼高興了。
她爲什麼要放棄大樹？
……
“大樹重要？”
遲秀川看向像是要發脾氣的女孩，“還是你的媽媽重要？”
……
“媽媽重要！”
女孩脫口而出。
不管什麼，一旦跟媽媽做比較，贏的……只會是媽媽。
……
“既然如此……”
遲秀川的面上浮現笑容。
“我想，你可以作出決定了。”
……
女孩咬緊下脣。
很快，她糾結的五官舒展開來。
她下定了決心。
“嗯。”
“我不會再去那裏了。”
媽媽是最重要的。
如果去那裏會讓媽媽不高興，那她就不會再去了。
雖然……
……
“醫生哥哥。”
女孩擡眼。
“你去了那裏幫我跟大樹說一聲……”
女孩用力摳着自己的手指，“我以後不會再去它那裏了……”
“你幫我跟它說一聲對不起。”
“還有……”
“再見。”
“唔。”
女孩低下頭。
“沒有再見了……”
……
“不一定。”
遲秀川的話讓女孩猛的擡起了頭。
啊？
……
遲秀川彎了彎眉眼。
“等你長大了，要是你還記得那棵大樹，你可以去看看它。”
……
“長大？”
女孩喃喃。
仰起的面上浮現了幾分疑惑。
“我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