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呆住了。
憤怒、難堪、尷尬、不解……
種種情緒纏繞交織出更加複雜難辨的情緒。
他想要逃離。
他不想待在這裏了。
他擡起腳向後踢去……
後面發生的一切現在想來仍舊讓男孩覺得像是蒙了一層薄紗，有着幾分不真切。
明明不久前他奔跑在風中、意氣風發。
後面的他卻像是牢籠中的螞蚱。
怎麼努力都蹦不出那份束縛。
……
他特別的鬱悶，氣悶。
他不想搭理任何人。
只是，對方的“威脅”讓他不得不對他們的話作出反應。
對所有的孩子而言，請家長……怕都是立竿見影的制約法寶。
想到要被家長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男孩渾身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之前表現的再強硬、再理直氣壯……
他雖然是孩子。
但也不是四五歲的小孩子了。
他是知道的……
他之前的行爲……是不對的。
只是他不願意承認。
這次的行爲源於他的頭腦發熱。
呼嘯的風聲打散了他心中的顧慮。
再說……
跑都跑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
他只能繼續跑下去。
他想着……
“……只是一個蘋果而已……”
才幾塊錢的東西。
爲什麼要一直追着他不放？
好小氣的大人。
男孩在心裏不滿的抱怨。
……
男子聽着男孩由一開始的敘述轉爲對他的抱怨……
他的嘴角狠狠抽了抽。
得。
這事還怪他了是不是？
是他小氣。
他不該對着一隻蘋果窮追不捨……
……
“小朋友。”
顧幼萱擺起臉。
“話不能這麼說的。”
“再小的東西都不是你擅自拿取的理由。”
類似的理由她其實聽到過不少。
什麼我只是稍微推了她一下，誰想到……
我只是開玩笑……
我就稍微說了他幾句……
……
但就是這些在很多人看來微不足道的行爲或者言語，對他人造成了呈幾何倍增長的傷害。
子非魚。
一個人永遠不要自以爲是可以代替別人說沒關係。
……
“它只是一個蘋果……”
男孩嘟噥。
心裏仍舊有幾分不甘心與不以爲然。
他沒有怎麼聽進顧幼萱的話。
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對的。
但……
這就是一個蘋果。
……
“嗯。”
顧幼萱微笑。
“它就是一個蘋果。”
“我見過爲了一塊錢起了爭執而失手殺人的案子。”
……
男孩的臉僵住了。
……
男子瞅了女生一眼。
嘖嘖。
這輕描淡寫的……
就扔出了一個炸彈啊。
也不怕人家一個孩子受不受得住？
不過……
他是贊成女生的做法的。
這孩子不下些猛料，是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了。
不。
這孩子是知道自己的行爲是錯的。
卻覺得只是小錯。
不該大驚小怪。
這樣的小錯即使犯了也無所謂。
不值得被特意提出來……指責。
……
男孩有幾分呆滯的看着女生。
她……剛纔說了什麼？
……
顧幼萱嘴角的弧度都沒有變化。
“不相信嗎？”
“不要以爲這只是一個蘋果人家就不會跟你在意。”
“哦。”
“我不是指在這裏的人。”
女生的解釋讓男子微微一愣。
隨即苦笑。
……
“一塊錢，不，五毛錢，甚至一張紙……”
顧幼萱嘴角的弧度拉平。
她認真的看着男孩。
“只要你的行爲是錯誤的……”
“不管起因再小……”
“它都可能導致很可怕的後果。”
有時候，就算行爲是正確的，也可能導致很可怕的後果。
所謂的好心辦壞事並不是罕例。
當然。
這些就不用說給男孩聽了。
畢竟，跟今天發生的事情沒有關係。
“明白嗎？”
……
男孩面色怔怔。
嘴巴微微張開。
……
“你也不想就因爲一塊錢、一張紙就跟人起了衝突吧？”
顧幼萱微微動了動肩膀。
帶動着拉伸了一下身子的筋骨。
一直彎着腰、半曲着腿講話真的挺累的。
“那是不是很冤？”
“是不是很虧？”
……
男孩不由得點了點頭。
那的確很冤、很虧。
……
“是吧？”
顧幼萱的面上浮現了淡淡的笑意。
“所以有些事不該做就不要做。”
“不要抱着僥倖的心理。”
“不然，很有可能會讓自己後悔的。”
……
男孩遲疑着、默默的點了點頭。
……
“那麼現在跟叔叔道個歉。”
顧幼萱的嘴角微微翹起。
“希望叔叔原諒自己。”
“要是叔叔說沒關係，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好嗎？”
顧幼萱歪頭看了一眼男子。
……
男子聽到叔叔二字有些微微的傷感。
他已經是叔叔了嗎？
其實他更樂意男孩叫他大哥哥。
他覺得自己長的挺年輕的。
當然。
他本來就挺年輕的。
……
注意到女生的視線，男子一開始有些疑惑。
下一秒，他反應過來。
他衝女生點了點頭。
這就是他一開始的打算。
只要這孩子給他道歉了，這件事就算過去了。
要不是這孩子一直做些惹人生氣的事，他也不至於跟一個孩子較真。
……
“嗯？”
女生髮聲提醒男孩已經考慮的頗久了。
……
男孩有些被嚇到似的睜大眼睛。
……
顧幼萱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腦袋。
“抱歉。”
“嚇到你了。”
“別急。”
顧幼萱安撫孩子。
“好好想想。”
“只是一個道歉而已。”
“但不要敷衍。”
“要認真的。”
“你要真的知道你自己錯在哪裏。”
……
男孩下意識搖頭甩開顧幼萱的手。
他不喜歡被人摸腦袋。
會變笨的。
……
他這麼聰明……
他纔不要變笨。
但今天，他真的做了一件很笨的事情。
……
男孩看看女生。
顧幼萱衝男孩點了點頭。
她看向男子。
……
男孩跟着女生的視線也看向了男子。
……
男子安靜的看着男孩。
終於到了事件的尾聲。
他等待男孩的道歉。
……
“對……”
男孩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第一個字的沙啞有些驚到他了。
他清了清嗓子。
“……對不起。”
男孩囫圇道。
聲音倒沒有那麼的沙啞了。
卻很是含糊。
……
男子在猶豫……
他要不要接受……這樣一份聽上去並不那麼情願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