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
甚至，她隱約感受到了骨頭傳來的低弱呻吟。
……
緋？
諸犍的視線隨意的飄到了一邊。
它沒有看着老太太。
若不是蕭驍大人也在這裏，它在這個人類問出第一個不知所謂的問題後就轉身離開了。
但是，這個人類是跟蕭驍大人一起的。
蕭驍大人也是爲了她把它叫住了。
那麼……
蕭驍大人的意思很明白了。
就是希望它能回答這個人類的問題吧。
只是……
這個人類的問題它是真的不知道。
它不記得這個人類。
對這個人類的名字毫無印象。
不過……
諸犍的視線從老太太的臉上掠過。
緋……
這個名字它竟然真的覺得有些熟悉……
……
當然。
這其實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它的熟悉並不一定是這個人類想要的熟悉。
……
“你記得嗎？”
老太太再次帶着幾分小心翼翼的問道。
……
諸犍看向蕭驍大人。
蕭驍眉梢微揚。
“你照實說即可。”
……
諸犍搖頭。
它是覺得有些熟悉。
但也只是一些。
……
老太太眼裏的光暗澹了下去。
但沒有完全熄滅。
而是猶如風中的殘燭，閃着微弱的光。
“不記得啊……”
果然……
它的名字就是緋什麼的……
只是妄想啊……
……
“一點都想不起來嗎？”
老太太喃喃。
“你看看我-”
老太太頓住了。
她後知後覺，“……哦……”
“我變老了。”
老太太輕輕摸摸自己的臉。
不再是年輕時的光滑。
而是帶着粗糙的磨砂感。
說難聽些，像是老樹皮一樣。
……
老太太苦笑。
“……你是不是認不出我的樣子了？”
她指的是緋只記得當年她的模樣。
而認不出她變老後的模樣。
若是這樣的話……
老太太覺得自己的心裏似乎會好受些。
她可以自欺欺人-
也不一定是自欺欺人……
緋沒有忘記她。
只是在緋的記憶中，她一直都是當年的模樣。
而不是現在頭髮花白的模樣。
……
老太太摸了摸自己的頭。
神色悵惘。
對於變老這件事，她亦是無可奈何……
她不由得看向年輕人。
“我的頭髮是不是全白了？”
……
看着老太太黑色的頭髮，蕭驍眉梢微揚。
“不。”
蕭驍搖頭。
“您的頭髮是黑色的。”
……
“啊？”
老太太又是喫驚又是疑惑。
“沒有變白？”
……
“應該是您染了發吧。”
蕭驍很快猜出了緣由。
這跟老太太總是一幅精緻的裝扮是相符的。
老太太的身上處處細節。
怎麼會漏了頭髮？
……
哦～
老太太恍然。
她染了發啊。
那…...
她臉上驚喜的神色一滯。
就算染了發又如何……
她的手又摸上自己的臉。
她的樣子終究是變了。
……
等等！
老太太捂住自己的臉。
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她看着緋。
眼裏透出幾分小心的希冀。
“這樣呢？”
“有沒有覺得熟悉一點？”
……
諸犍：……
這人是笨蛋嗎？
諸犍微微搖了搖頭。
人類總是會做一些讓它覺得費解的事情。
這個行爲有意義嗎？
它對任何一個人類的關注……都不足以讓它僅僅通過對方的眼睛就能認出對方。
哦，蕭驍大人除外。
它想，蕭驍大人的眼睛它可能是認得出來的。
但其他人……
諸犍的鼻子裏嗤了一聲。
……
隱約感受到了緋的鄙夷，老太太苦笑着垂下眼。
她也是突發奇想……
……
也是。
她再怎麼努力……
也沒有辦法把自己變成曾經的自己……
……
老太太沒有放下擋臉的手。
她擔心自己此時的神色太狼狽了。
她愈發嚴實的捂住自己的臉。
手指上傳來了一陣灼熱。
嗯？
老太太一怔。
這是……
……
“薊奶奶。”
蕭驍伸出手。
手掌心上躺着兩顆老太太分外熟悉的、裹着亮閃閃糖紙的糖果。
跟之前給她的橘色與粉色糖果不同。
這次的兩顆糖果是紫色與青色的。
……
“沒有橘子味與草莓味的糖果了。”
蕭驍微微翹起嘴角。
“這是葡萄味與蘋果味的。”
“您喜歡哪一顆？”
……
老太太回過神來。
她有些哭笑不得。
這年輕人……是把她當孩子哄了。
雖然覺得不太好意思……
但是……
老太太深吸一口氣。
她的確覺得心裏有好受一些……
……
“謝、謝謝。”
老太太因爲仍舊捂着臉的緣故，出口的聲音悶悶的。
……
老太太愈發低下了頭。
她儘量不着痕跡的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自己的臉。
她閉了閉眼睛。
一番“亡羊補牢”的努力後，老太太放下了一隻手。
另一隻手仍舊努力捂住整張臉。
……
老太太沒有什麼猶豫。
她選了蘋果味的糖果。
……
待糖果入口，恢復了兩隻手捂住臉後，嘴裏的蘋果清香與眼前微暗的光線都讓老太太覺得放鬆。
】
這個糖果真好喫。
每種味道都好喫。
老太太在猶豫等下要不要開口問問年輕人……
這個糖果是什麼牌子？
又是在哪裏買的？
……
蕭驍又向諸犍伸出了手。
“葡萄味的糖果。”
“嚐嚐？”
“很好喫的。”
……
諸犍撇了撇嘴。
雖然如此，它還是上前了幾步。
它低頭。
下一秒，它就後退了一步。
而蕭驍的掌心已經空空如也了。
……
蕭驍收回手。
……
葡萄的香氣在諸犍的口腔裏瀰漫開來。
有些久違的葡萄味的糖果的味道。
穿越時空……
同樣有些久遠的泛黃的畫面像是突然被重新上了顏色、變得鮮活起來……
……
諸犍的目光變得有幾分奇異。
……
“怎麼了？”
蕭驍敏銳的發現了諸犍的變化。
“想起什麼了嗎？”
……
老太太的耳朵倏然豎起。
什麼？
她偷偷的通過指縫看向緋。
緋……
想起來了？
想起她了嗎？
很快，老太太的心裏又隱隱泄氣。
不要希望。
就不會失望。
不料……
……
諸犍點了點頭。
它不會對蕭驍大人撒謊。
沒有必要。
……
蕭驍微微一愣。
還真是……
“是什麼？”
……
諸犍看了一眼老太太。
正好老太太也拿眼瞅着諸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