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十萬九千里 >第三十四章:鬥戰
    無人敢對八部浮屠塔的修行者不尊敬,無論是頭頂烈日的苦修頭陀,還是慈悲爲懷的少年僧人,八部浮屠塔內院的修士都代表了強大,強大到能夠令整個西方修行界真震動,強大到千百年中無人敢撼動的霸主地位,而鬥戰聖塔則是八部浮屠塔內最古老的廟宇之一,幽世子已經忘記多久不曾被人這樣羞辱了,他淡淡一笑,連一直鎖定在暮洛身上的殺機都漸漸消散。

    一個滾字出口,小七略微詫異,她笑道:“小暮洛,你還不算太孬種。”

    別說這頭祥瑞對暮洛刮目相看,就連暮洛手中那一百零八顆降魔佛珠也是熠熠生輝,鬥世子殘存的意志在歡笑,他豪氣沖天,雖然是一位喫齋唸佛的修行者,可一個鬥字也充分說明了他的性格,不得不說,他對這個叫小暮洛的少年越來越有好感了。

    “小暮洛,可惜在下將死,不然小僧一定結交你這位朋友。”

    一百零八顆降魔佛珠散發柔和光輝,鬥世子藉助這降魔佛珠的神威,漸漸幻化出人形,此時此刻,這位僧人面目慈悲,周身鎧甲猶如驕陽般熾熱,他凝神回望這條修行路,眸子深處滿是緬懷與留戀。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若是換做這位鬥世子扔處於巔峯狀態,遇到了暮洛這種在修行路上閒逛的傢伙,一定會大發雷霆手段,將其鎮壓清掃,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可這難道不是一種迫於無奈的謊言麼,暮洛忍住了糾正自己姓名的衝動,他看見這位鬥世子雙手合十,衝着東方的鬥戰聖塔拜了一拜,這是訣別的告別,不遠處,一處幽暗深邃的洞口出現,按照鬥世子的指引,暮洛飛奔進入此洞,當進洞的瞬間,暮洛感覺渾身一顫,似乎有一種莫名的聯繫從他體內被斬斷了。

    “此洞乃是我第一次從鬥戰聖塔內出世時所進,當時洞內有一位高人潛心修煉,躲避災難,所以此洞不受修行路影響,哪怕是幽師弟成功了,此洞也不會被毀。”

    暮洛手中的一百零八顆降魔佛珠飛起,鬥世子的半張臉龐再一次出現,這位出世子仔細打量着暮洛,看了將近有三四分鐘,最終卻是無奈的一聲嘆息,令暮洛一臉茫然。

    鬥世子說到底也是一位不打誑語的出家人,這位強大的修行者喃喃低語,道:“可悲,可嘆,爲何是個廢物,一個天大的廢物,縱然有大勇氣質疑幽師弟,可這樣如何能與幽師弟一戰,唉”

    這是很奇怪的一幕場景,殘破臉上只有一個眼眸,此時此刻,這個眼眸的目光滿是悲哀,暮洛真的被鬥世子的目光看到懷疑人生了,難道自己很差勁麼暮洛眼神微微浮現一抹複雜之色,卻聽見了鬥世子那無奈的嘆息:“來,我教你。”

    聽這語氣似乎還很不情願,暮洛感覺自己的人生受到了侮辱,他很想拒絕,但是身體卻很老實的走到了鬥世子身邊,他沒有進入八部浮屠塔內院,沒有傳統的修行學習,而眼前這一次機會,很有可能是他修行生涯的一次轉機,洞外黃沙漫天,蒼茫大地的百里之外,一道清瘦的身影緩緩起身,朝着北方的一處山洞走來,幽世子面帶微笑,這位出世子與鬥世子不一樣,他舉手擡足間有一種祥和的氣息繚繞,好似雲中深山,高深莫測。

    小七很自覺的走出山洞,暮洛想要阻攔她,可再三思索,狠狠一咬牙後選擇盤膝而坐,仔細聆聽鬥世子的教誨。

    “與其浪費時間去兒女情長,不如邁向強大,當強大到世間無一人敢阻攔你時,”自然無人會對你身邊的人下手。”

    鬥世子殘破的小半張臉懸浮在虛空中,他喃喃低語,也不知是說給暮洛聽,還是在告誡自己,看來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出世子,暮洛目很光微妙,不得不說,八部浮屠塔內的修行者那叫一個世俗,所謂的不近女色似乎只是一個笑話。

    “認真”

    鬥世子發覺了暮洛的走神,這位出世子一聲低吼,一顆佛珠砸到了暮洛臉上,頓時鮮血直流,這位鬥世子下手極爲果斷,不曾有一絲一毫的留情,若是換做他全盛狀態,這一顆佛珠說不定能直接將暮洛洞穿,暮洛並沒有生氣,相反,他從鬥世子的憤怒中感受到了一絲真誠。

    “鬥世子,我是幫助你報仇的人麼”

    暮洛苦笑着詢問,他摸了摸臉上血,目光閃爍,鬥世子的小半張臉在虛空中沉浮,他原本想要呵斥眼前這不識擡舉的臭小子,要知道,哪怕他只剩下了一小半張臉,可神威仍有大半存在,萬一不小心生氣了,想要將眼前這傢伙滅掉也是分分鐘的事情,可看着暮洛那閃爍的目光,鬥世子竟然陷入了沉默。

    暮洛目光閃爍,死死盯着眼前的小半張臉,不知爲何,鬥世子竟然被暮洛看的略微尷尬了,他半張嘴脣起伏喃喃道:“我的修行路並未走完,我希望能有一個人代替我去追尋這條路的極致。”

    “你應該能活下來,爲何不自己走下去。”

    暮洛低聲呢喃,簡單一句話卻像是驚雷一般,在鬥世子的耳畔炸響,他能活下來確實,他的確能夠活下來,而且是輕輕鬆鬆活下來,作爲鬥戰聖塔同樣是十年一出的天才出世子,若是連這點報名手段都沒有,那未免太可笑了,但眼前的少年爲何能夠看出來

    鬥世子驚異的目光漸漸冰冷,無論是誰都不喜歡被欺騙,眼前這位少年很不簡單,至少,這種狀態下的他並沒有把握將暮洛一擊必殺。

    “我一定要死。”

    鬥世子給出了一句諱莫如深的呢喃,他思索一番,又補上了一句:“幽師弟強我太多,我走下去一定贏不了他,但我一定要贏他。”

    “你可真執着。”

    暮洛依舊盤膝而坐,直到此刻,鬥世子在認真看了一眼這位少年,其貌不揚的眼睛鼻子眉毛,看似弱小的氣息,可不知爲何,鬥世子隱約覺得眼前這位少年有資格與他平起平坐。

    這位出世子沉吟,陡然道:“我不需要復仇,之前的話是誑語。”

    鬥世子打量着暮洛的神色,很平靜,這位少年彷彿早就猜到了這一切,淡淡的點頭,沉默不語。

    “所以我不需要復仇者,但我需要一個傳承者,在我歷經千重劫難歸來時,我一定要看見我最初的模樣。”

    鬥世子喃喃低語,雖然只剩下了一小半張面龐,可他那殘破的眸子卻異常堅定,他同樣以死死的目光盯着暮洛,比之前更加冷漠,更加深邃,暮洛微微愕然,他毫不懷疑鬥世子慷慨赴死的決心與意志,這個世界很神祕,死人未必一定會死,強者也未必能夠永生,暮洛沉思一番,微微一笑的吐出三字:“老師好。”

    何爲修行路,這是一個永恆的命題,鬥世子與暮洛講述了很久,八部浮屠塔內院無數,可真正傳承久遠,底蘊身後到令人經緯的,也就那麼幾座古廟宇罷了,鬥戰聖塔不在其中,可勝似在其中,顧名思義,鬥戰聖塔以鬥戰聞名天下,這座古廟內的修行者也許不是八部浮屠塔內院中最強大的一羣人,可一定是最擅長鬥爭的,鬥世子口吐殺伐之音,每當講述到了極致時,小半張臉上更是露出沙場軍士纔有的果斷與狠辣,這不是一位佛道修行者該有的姿態,可講法的效果確實昭彰,每到精彩出,暮洛便露出恍然之色,周身更有一圈血色殺伐光輝閃爍,將他覆蓋起來,猶如一尊被鮮血染紅的殺神。

    “修行路是一位修行者畢生的心血與傳承,一位修行者在這條路上走了多遠,往往也意味着他對修行的理解與感悟,天下的修行路千千萬萬種,此路本無形,於是強名爲之道,道法自然,所以天下自然有多少種,道路也有多少種。”

    鬥世子喃喃低語,猶如驚雷,一字一句皆含有妙法,令暮洛心馳神往,大自然有多少種,道路就有多少種這是一種十分龐大的概念,天底下的道路究竟有多少種,沒人知道,一草一木,一花一樹,都是大自然的結果,而草木上的露珠,木頭上的蛀蟲,花上蜜蜂,樹生腐朽,這些都是大自然的造化,若是這些都是道,那麼天底下的修行路實在太多了,很難有人說清楚什麼是修行路,古往今來強者無數,可一說到修行路究竟爲何物,卻是爭執不休,沒有定論,最終道字演化而出,世間本無這個概念,卻被強加爲道,而修行路也正是道的一種。

    這是一個很深邃的話題,暮洛不知道,鬥世子修行從小至今,也很難弄清楚這位出世子面露惆悵,他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最後的時光即將到來,他半張臉飄出了山洞,看見了遠方不斷破碎的空間,此時此刻,那片空間混亂無比,有日月星辰一起出現,有小鬼嘶吼,彌陀誦經,宛如開天闢地的洪荒之初,鬥世子面色肅然莊嚴,他喚出暮洛此時此刻,暮洛周身氣血滔天,整個人站在那兒雖然一言不發,但渺小的身軀內似乎有上古兇獸的力量,單是眼神一掃,便能令人敬畏。

    他接受了鬥世子的修行路,與他的修行路未曾融會貫通,如今兩種修行路不停交融,令他的氣息也很複雜,見到暮洛的狀態,鬥世子微微點頭,半張臉朝着東方,道:“我的修行路名爲鬥戰,幽師弟的修行路名爲明晦,十餘年來我與他在鬥戰聖塔內比鬥百次,贏過一次。”

    暮洛很不懂人情世故,他一臉認真,脫口而出道:“我算的清,老師一共輸了九十九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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