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後，賈亦韜這才擡起頭，終於將手裏的摺子看完了，合之後，在空晃了晃，神色古無波瀾，淡淡地問道：“面寫得都是真得？福王驕奢淫逸，爲禍百姓，強搶民女；唐王沉迷於女色，寵幸於姬妾，想要立幼子爲世子，不惜囚禁長子、長孫，想要弄死他們。”
洛養性遲疑了一下，身體爲之一顫，最終還是咬着後槽牙，硬着頭破的回道：“啓稟皇，確確實實是真的，末將敢以項人頭擔保，若有絲毫作假之處，甘願領取污衊皇族宗親之罪。”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你怎麼調查的這麼快？”
雖然有置疑之意，但賈亦韜問話的語氣是那麼的輕飄飄，漫不經心，不以爲意，更是將手裏的那份摺子隨意地扔在龍案，直視着洛養性，等待着對方的答覆。
很顯然，洛養性敏感地撲捉到賈亦韜言這一行舉止的細微之處，那一絲意味深長的態度，不禁微微鬆了一口氣，相對而言，回答的話語也輕鬆了許多，不再那麼拘束。
“啓稟皇，前朝之時，唐王與福王有案底，留有罪證，末將調出這些檔案之後，以此爲根據，立即派人火速趕往河南的河南府和南陽府，着手調查，加以印證，多方求證之下，確實如奏摺之所言，所以纔會這麼快。”
雖然有理有據，有事實作基礎，但洛養性還是那麼的沒有底氣，心裏是那麼的緊張，畢竟，事情牽涉到皇室宗親，一個稍有不慎，會引火燒身。
賈亦韜沒有繼續追問，前朝爲何沒有追究兩個藩王罪責？
原因很簡單，福王朱常洵乃是天啓皇帝的親叔叔，地位崇高，深得先皇萬曆皇帝的寵愛，自己的親哥哥，不，應該是崇禎皇帝朱由檢的親哥哥，又怎麼可能拿福王怎麼樣呢？
至親血脈的關係，救了福王朱常洵，使得天啓皇帝只能坐視不理，聽之任之，只要沒有造反的企圖，這或許是歷代帝王容忍藩王胡作非爲、種種惡行的原因。
至於老唐王朱碩熿，原因那更簡單了，人家只是將自己的長子長孫關起來，並沒有鬧出人命，天啓皇帝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過去了。
作爲一個歷史學教授，又對明末時期的歷史有着極爲深入的研究，賈亦韜當然知道唐王與福王的斑斑劣跡，之所以有這一番言語，不過是明知故問、欲蓋彌彰而已，不想引人起疑罷了。
“嗯，朕知道了，這件事情暫且擱置下來，以後再做處理。”
聽到賈亦韜這樣說，洛養性頓時長鬆了一口氣，剛想說些什麼之時，賈亦韜似乎想到了什麼，後者鄭重地交代道：“洛將軍，一定要注意保密，不準將這件事情透露給任何人，還有你的那些下屬。”
“是，皇....”
回答之時，洛養性的一顆心再次懸了起來，不禁有一些猜測，暗道：“難道...皇並不想放過老福王和老唐王？”
“是，皇，末將遵旨，這去準備。”
儘管十分不願皇出宮，太過危險，有心阻止，但經過剛剛的一番膽戰心驚之後，心有餘悸之下，洛養性還是老老實實地答應了一句，連忙退出去了，做一些安排。
......
承天門之外的街道之，熙熙攘攘的人羣川流不息，往來不絕，異常的熱鬧，忽然間，一些百姓奔跑而行，向西而去，奔跑之間，議論紛紛，言語夾雜着興奮與催促之意。
“快快，刑部衙門要開審了，快去看熱鬧，再晚來不及了，尋不到一處好的位置，聽說，有名的大秀才黃宗羲在衙門外，準備替父申冤....”
這個時候，大街有那麼一行五六人，緩緩而行，其的兩人正是賈亦韜和錦衣衛指揮使洛養性，一身的便服，賈亦韜的打扮像富貴人家的公子哥，洛養性與其他幾人正是喬裝打扮的錦衣衛，一副權貴家護衛的裝束。
“誒...養性，這裏怎麼這麼熱鬧？今天，刑部有什麼大案、要案要審理嗎？使得百姓們熱情如此高漲，蜂擁如潮，全都去刑部衙門看官府審案子。”
很顯然，洛養性被賈亦韜問住了，一時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這時，從旁邊跑過一個百姓，對着一行人喊了一句，神情是那麼的高興，好像過年一般。
“嘿嘿...這位公子，這件事情你都不知道，一定外地人吧？京城裏早傳開了，刑部衙門，今天要當衆審訊魏忠賢的爪牙徐顯純、崔應元和李實，人們能不高興，前去圍觀嗎？”
這一刻，賈亦韜爲之恍然，不禁想起了幾日之前的一本奏疏，正是黃宗羲爲父申冤，被冤殺的“七君子”之一的黃尊素。
恍惚之前，賈亦韜佩服黃宗羲的舉動的同時，更是深深地鄙夷那些東林黨官員，全都是一羣膽小如鼠、貪生怕死之輩，總是藉助這些秀才、監生之手與閹黨交鋒，自己卻不敢出頭。
“皇，咱們現在去哪裏啊？”
很顯然，賈亦韜並未告訴洛養性此行出宮的目的，話語一出，頓時使得處於失神的賈亦韜清醒了過來，並臨時改變了主意，後者一揮手，拋下一句話之後，徑直跟着人流而去。
“走，咱們也去看看，刑部衙門究竟是如何審理五彪的四人？”
洛養性明顯楞了一下，剛想要說什麼，看到賈亦韜已經走遠，要消失於擁擠的人流之，頓時渾身一個激靈，心一緊，連忙跟了去，深怕賈亦韜有一個閃失，同時招呼道：“快跟，如果主子出了什麼差錯，小心你們的腦袋，全都得抄家滅族。”
還好大街魚龍混雜，很是嘈雜，各種聲音混合在一起，否則，如果讓過往的行人聽清洛養性的這一句話，絕對會引起軒然大波，驚天的騷亂，震動所有人。
畢竟，莫要說整個京城，是放眼於天下，又有幾個人會有這樣的待遇，稍有閃失，負責護衛人員動輒會被抄家滅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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