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想問問，在這朝堂之，在這關乎到國計民生之，涉及到天下黎民的福祉，究竟是人之常情重要？還是國家大事重要？”
這個時候，隨着氣氛的變化，崇禎再次停了下來，看到幾人那怪異的神情，愣神了片刻，心爲之疑惑，再一回想和回味自己的這一番言語，頓時瞭然於胸，知道了周道登等人爲何是這副表情？
“聲明一點，朕不是在擡槓，更不是在強詞奪理，誇大其詞，而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你們都是內閣的輔臣，應該都知道處理奏摺的流程，除了你們親自遞送來的以外，要稍快一些，其他的奏摺都要經過反覆的審閱之後，才能給予答覆。”
“而且，若只是三兩個奏摺，或者是十幾二十多個奏摺那樣寫，寫寫了，也算了，朕權當一樂，當緩解一下疲勞的精神，放鬆一下。可是，成百千的奏摺裏，都摻雜着相同或相似的吹捧，先不說會不會審美疲勞，那已經是一種精神折磨，長期以往下去，讓人看得想吐，非瘋了不可。”
“當然，朕也知道，這不能說是哪一個官員的錯，而是朝堂是這種風氣，使得一些官員不得不這樣做，跟着效仿。否則的話，會被視爲異類，將會被人擠兌。”
......
說話之間，儘管崇禎的神情很平靜，但在周道登等人的眼裏，對於精於官場的人情事故的他們而言，卻是那麼的不平靜，話裏話外都充斥着不滿和義憤填膺，字字句句都透着小孩子般的置氣。
他們能夠理解，也能夠想象，對於這樣的年輕帝王而言，天天批閱着這樣的奏摺，重複地看相同或相似的言詞，成百千遍，絕不單單是審美疲勞，也不是單純的麻木，而是有着想吐的衝動。
畢竟，曾經何時的他們，初期的時候，在處理着這樣的奏摺之時，日積月累下來，也被搞得脾氣暴躁不已，直至漸漸地習以爲然，麻木不仁了。
最終，感受着各位同僚那殷切的目光，態度開始發生轉變，漸漸站在崇禎那一邊，還是周道登站了出來。
“皇，如果您真的不勝其擾的話，可以下一道手諭，通令各州府以及朝堂的大小官員，從此以後，再次書寫奏摺之時，不得有任何的虛詞，奏摺裏的內容，必須言簡意賅，不得有任何不必要的贅述和誇大之言......”
“周閣老，不止於此，朕的意思不僅僅是這些。”
崇禎爽朗地打斷了周道登的講話，臉再次現出了淡淡的笑容，不等對方作出迴應，進而又說道：“還有朝廷頒發的各種告示和行，也要言簡意賅，通俗易懂，只要是識斷字之人，都能讀的懂，哪怕是一個莊稼把式？”
剎那間，不管是出頭的周道登，還是內閣的其他輔臣，神色頓時僵住了，那種輕鬆愉快之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雖然人人寫得一手好字，都能寫出一篇錦繡章來，但是，沒一個人能夠保證，有那個底氣，可以寫出雅俗共賞的章來。這個“雅俗共賞”的俗，不僅僅是指那些學識淺薄的讀書人，還包括種莊稼的識字百姓。
顯然，崇禎給他們出了一個大難題，天大的難題！
這個時候，禮部尚書劉鴻訓站了出來，開口說道：“皇，即便是朝廷和官府頒發的告示再如何的簡單，通俗易懂，像莊稼把式這些只是認得爲數不多的字的百姓，也很難完全讀懂告示的內容。”
“畢竟，除了之、乎、者、也等斷句的語氣詞以外，那些莊稼把式能夠勉強分得清，像其他沒有這些語氣詞的句子，他們根本看不懂，必須有讀書人在一旁解讀。”
“要寫出這樣的告示，只要是一個識字之人，能看得懂，這也太難難了，也是千百年來困擾讀書人的一大難題。否則的話，在私塾之，認識書的字，也不會讓夫子一句一句的教了。”
......
整個過程，崇禎都是認真地傾聽着，沒有任何的反駁，也不會去辯駁，因爲他知道，在古代的時候，是沒有任何的標點符號的。
因此，雖然有字，有書籍，要想看懂一本書，要想斷句，判斷到哪裏是一段話，都需要老師的口述，念一遍，解釋一遍，方能讀的通，讀得懂。
否則的話，若是隨便拿一本書，給那些讀書人看，他們得花費大量的時間，先研究一番，弄懂一篇篇章的斷句，然後才能去理解，不然，根本可能立即閱讀。
當然，像朝廷的書、人與人往來的信函等等，之所以能夠看懂，是在於，書寫之時，在一句話的末尾，都會帶着語氣虛詞，如之、乎、者、也、嗚、呼、哀、哉之類的詞語，從而替代標點符號的作用。
即便如此，有了這些語氣虛詞，讀起來也有一些費事。
對於那些只是識得一些個大字之人，讀起來不能說費事那麼簡單了，而是喫力，甚至於根本看不懂，而對那些經驗累月浸yin此道的讀書人而言，當然是輕鬆無了。
漸漸地，華殿的氣氛再次發生了變化，變得有一些異樣起來，以周道登爲首的官員，神色都是凝重不已，很是複雜，一副心事重重、很難做的樣子。
然而，崇禎的神情卻是輕鬆無，是難麼的坦然，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似乎並不覺得這是什麼難題，事實也是如此。
眼前的這些名儒大家，學識淵博之人，他們雖然不知道標點符號的存在，也不懂得如何運用，有着後世靈魂印記的崇禎，卻是懂得這些，可謂是門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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