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料到這向來溫軟可欺的帝姬竟突然發難
言語鋒芒畢露,可偏偏字字句句在理,巧舌如簧讓人挑不出毛病
李洪與孟曉目露驚愕,陳珂咬着牙,滿腔怒火中夾雜着隱隱的慌亂
“大人。”她淡淡問:“你還有什麼不滿麼”
陳珂身體微顫,頓了半響,終是跪下低聲道:“臣不敢。”
這一刻,她代表的是皇家的威嚴,若他執意頂撞,李洪與孟曉誰參上一本,他都絕沒有好果子喫
“那就好,大人快起來吧,此行去請晏先生,還得仰仗大人呢。”殷頌不鹹不淡說着場面話,又看向李洪孟曉,兩人很識相道:“都聽殿下的安排。”
殷頌輕笑着頷首,衝玲歡道:“把人安頓在後面那架馬車上,你照料着。”
玲歡行禮應是,領着那揹人的士兵往後面那架放雜物的馬車走去
殷頌也回到自己的馬車上,從菱狀雕花食盒中取出幾塊奶糕,墊了墊肚子,再飲一杯花茶,就衝着飛歌道:“孤先歇了,你一會兒去給玲歡送點喫的,那男人醒了來叫我。”
“是。”
殷頌往後靠上軟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閉眼睡去了
過了兩日,玲歡過來稟告:“那人醒了。”
殷頌放下手中半卷着的農書,斂袖站起,玲歡小心的扶着她嬌嫩柔荑下車,緩步往後面的馬車走,殷頌問:“他傷得怎麼樣”
“身上刀劍砍傷傷痕很多,胸口一道穿透傷最爲致命,離心臟只有幾公分的距離,險得很;他失血過多而昏迷,又未及時得到救治,也真是好運能撿回條命好在他求生意志很強,身體底子又好,恢復得快,既然已經醒來,就沒什麼危險了,只要好生調養着就行了。但他的指甲之前已經全都翻卷,無法治療,屬下只能把他的指甲都先剝離,讓它重新長回來。”
殷頌輕嘶了一聲
十指連心,想想她都疼
“藥材還夠麼”
“夠的,只是用了許多珍貴的藥材,屬下還有點心疼呢。”
“心疼什麼”殷頌笑,看一眼扁着嘴頗委屈的玲歡,大手一揮:“買買買你想要什麼就去與飛歌說,孤都準了”
玲歡眼睛亮晶晶,美滋滋道:“殿下真好”
她掀開簾子,殷頌走過去,正坐在一旁冷冷盯着男人的飛歌站起身行禮:“殿下。”
殷頌站直身,看着正對面的男人
一頭束起的長髮微微鬆散,長眉入鬢、眉目清俊明朗,深黑的眸色透着冷淡的鋒銳,順着高挺的鼻樑往下,緊抿的脣色因虛弱而泛白,卻柔和了他身上的鋒利之色
殷頌前世也偶爾看一看武俠劇,卻覺得那裏面多少溫潤公子、風流俠客,都及不上眼前這人的風采
他身上,有如劍般純粹的鋒利傲岸,縱千鈞之力不得折分毫
男人也靜靜看着面前一身盛裝的年輕女子,然後撐起身體伏在地上,不顧傷口漸漸浸出的血痕,行了個再標準不過的大禮,聲音冷卻認真:“謝殿下救命之恩,若有需要,草民必捨身相報”
“捨身”殷頌慢條斯理的坐在旁邊,輕撣衣襬:“以身相許麼”
男人怔住,卻見她笑意更甚:“你說得不夠有誠意,該說赴湯蹈火萬死不辭等等,多加幾個修飾詞纔好。”
男人薄脣抿得更緊
玲歡悄悄笑開,飛歌也彎了彎脣
看着他微窘的模樣,殷頌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欺負傷患的老實人才好,於是歪了歪頭:“除了道謝,還有什麼想對孤說的麼”
“你傷得那麼重,卻沒熟人來幫,只能垂死而求助於一個陌生人。”殷頌平靜道:“你還有哪裏能去啊。”
天下之大,哪裏都可以去,但容身之所,卻大概沒有了吧
“你的命救回來可不容易,孤耗了不少珍貴藥材,用了最好的大夫,孤的馬車,可不是這麼好下的。”
殷頌眯了眯眼,笑容清淺:“孤約莫着,你除了自己也沒什麼身外之物好償還孤了,正如你所說的捨身相報麼,好好養傷,養好之後做孤的侍衛,等孤不需要你了,你再離開。”
男人沉聲:“草民只是怕給殿下惹麻煩。”
“孤救了你已是麻煩。”殷頌道:“不管你想做什麼,你現在這樣子,只有把自己也摺進去的結果。”
無視他皺眉的神色,殷頌就要站起來:“你若無事,孤就走了。”
“殿下。”男人卻叫住她,注視着殷頌清麗的容顏:“您爲何如此信我”
救了他,不介意他的隱瞞,甚至願意給他一個容身之所
她的眼神很沉靜,有這樣眼神的人,不會大意心軟,也不該會容忍無法掌握的人或事在身邊威脅自己
殷頌站定,似笑非笑盯着他,然後走回來正對着他,微微屈膝蹲下,與他平視
女子幽香近在咫尺,男人垂眸側開臉,聽見她道:“伸出手。”
見他不動,殷頌挑眉:“嗯”
男人終是伸出手,掌心向上,看着不太情願
殷頌握住他的手掌,能感覺他身體一顫,輕柔卻不容拒絕的翻過來,目光劃過他白皙而骨肉清俊的手背,最後定格在他因爲被剝了指甲而顯得血肉猙獰的指尖:“怕嚇到孤麼”
殷頌靜靜的看着,微微一笑:“知道麼,本來孤是不打算救你的,但看着你這隻手緊緊握住孤的裙裾,死不放手,孤就改了主意。”
她願意救一個不想死的人
因爲不想死,所以竭盡所能抓住一切可能去拼命活,最後才能活下來,成爲一個強者
就像前世的她一樣
所以她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你手上的繭告訴孤,你是一位絕頂的劍客,也許你曾殺過許多人,手上沾滿了鮮血,可是”她擡起頭,看着他輕聲笑:“孤覺得,你是個很乾淨的人。”一個有着澄澈赤子之心的人
男人怔怔看着她,驟然狼狽般的側開臉,臉部線條繃緊,看着生人勿近,但耳尖卻不知不覺火燒起來
他下意識想冷冷反駁,但又想起這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無禮
他從未這般近的接觸過女子,也不曾有誰這樣坦蕩而真摯的誇讚他乾淨
手握殺人劍,有什麼可乾淨的
“呵,開個玩笑。”殷頌放下他的手站起來,又是那高高在上不容褻瀆的皇家千金
“別自稱草民了,稱我也好,如玲歡般自稱屬下也罷。”
“屬下遵命。”
殷頌又忍不住笑一聲,覺得他耿直得可愛
“那,孤該如何稱呼你”
他默了默,道:“您便喚屬下藏鋒吧。”
------題外話------
殷頌:孤不是在撩,真的,孤是在籠絡人才,爲大業着想
霍劭冷笑:撩不撩的,咱們塌上說
殷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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