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臺上的琵琶聲早停了,很多人的視線都集聚在這邊的鬧劇上,忽然爲首的大漢一揚聲罵了句什麼,狠狠推一把其中一個讀書人,那人險些被推倒,幸好被同伴拉了一把,但束起的長髮也凌亂下來,顯得格外狼狽
殷頌搖着團扇的手頓了頓,饒有興致的看着這一幕,然後做了個手勢,玲歡低頭,殷頌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她點點頭,掀開紗簾出去了
看着肖澤險些被推倒,蕭默朝渾身都氣得快發抖
他上前一步,厲喝一聲:“你們要做什麼”
正咋咋唬唬的大漢們一愣,回過神嘲笑的看着他:“呦,生氣啦”
“連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也敢跟爺們耍橫”
“瞧那細胳膊細腿,爺一根指頭一折就斷了,哈哈”
爲首的大漢更是仰天一笑,搖搖晃晃走過來,渾身酒氣刺鼻,他用手指按着蕭默朝的胸膛,邪笑道:“小子,爺今兒高興,不與你計較了,你只要從爺胯下鑽過去,爺就放你走”
大漢們鬨然大笑,起鬨道:“大哥大度啊小子,還不快點”
“就是,大哥真是給他臉了”
被這般羞辱,蕭默朝反而平靜下來:“是誰讓你們來找我麻煩的”
“屁沒誰爺就是看你不順眼”大漢呸的一聲,舉止粗鄙,讓周圍人眉頭皺得愈深:“一個小白臉,傲氣得給誰看還不得在爺面前跪着求饒”
聽見他這麼說,蕭默朝心頭愈沉
看他這樣子,怕是有人鐵了心要來找他的麻煩
“默朝。”旁邊的徐光壓低聲音道:“這些人在清風攬月樓裏挑事,樓裏很快就會派人來處理了吧。”
蕭默朝搖搖頭:“他們鬧事了這麼久,樓裏也沒出來人說話,可見是這些人背後勢力頗大,他們不想得罪。”
徐光頓時急了:“那怎麼辦啊他們人多勢衆,咱們只有三個人,該怎麼脫身啊”
蕭默朝沉默片刻,道:“你和肖澤先走,去報官,然後趕快回書院。”
“那你怎麼辦”
蕭默朝道:“清風攬月樓背後東家勢力不小,他們不敢太咄咄逼人,我只要在這兒拖着,要不了多久他們自然得走”
雖然這樣說着,但他手心卻漸漸滲出汗來
那話更多是安慰徐光與肖澤,這些人趕在大庭廣衆之下攔住他找茬兒,恐怕是不會放過他了,但他們跟他出來,何必被牽連受這無妄之災
“你們留在這兒也沒用,若真想幫我,就趕快回書院,去求見柳先生。”
“你們嘀咕什麼呢”
對面大漢冷嘲道:“別墨跡了,快來給爺賠罪聽見沒啊你”說着,他愈發逼近,蒲扇大的巴掌高高舉起,讓肖澤與徐光瞬間白了臉
這一巴掌扇下來,他們這瘦弱的讀書人哪裏受得住
“退開默朝,快退開”
蕭默朝眼底也閃過一絲驚慌,然後便咬牙化作堅毅,他盡力往後退去,但無心哪裏算得過有心,眼看那陰影便要覆蓋在他臉上,忽聽一道破風聲,伴隨着大漢淒厲的慘叫,蕭默朝愕然看去,見那大漢捂着手踉蹌往後退去,被捂着的右手手心被一根細長的東西貫穿,鮮血淋漓,極爲駭人
“霍”
“天啊”
“啊”
周圍衆人大驚失色,紛紛往外擠開,那些兇悍的大漢們也是猝不及防,呆了十幾秒才撲向他們的老大:“大哥,你怎麼樣”
“止血快給我止血”那大漢嘶聲力竭
伴隨着不急不緩的腳步聲,一道清冷的女聲喝道:“吵什麼吵,擾到貴客,你們擔待的起麼”
一襲綠衣的年輕姑娘緩步順着臺階下到三層,站在雕花的圍欄後,居高臨下的俯視着他們,她神色端莊而冷淡,帶着大戶人家培養出來的優雅氣質,這些人看着,都感嘆是哪家的小姐,這般氣派
那羣裝醉挑事的大漢們見狀,眼底都劃過驚色,他們這些拿錢辦事的最是有眼色不過,這些人氣度不凡,約莫不是不好惹的,當下便有些收斂的意思,但那大哥被疼痛衝昏了頭腦,什麼思量都扔到九霄雲外,只怒吼道:“屁的貴客你個小賤蹄子,知不知道你爺爺我是誰再不滾下來我弄死你”
“都送去官府,別讓他們死了。”玲歡冷漠的盯着那老大,他瞪大眼睛,卻再也喊罵不出,地上孤零零躺着小半截舌頭,滿地刺目的鮮紅能讓人從心底發寒
那些侍衛冷酷的提起大漢們往外走,路過的無論是客人還是小廝都恐懼的往後退,竟生生闢出一條小路沒多會兒,大堂便是一空,只餘滿地血色與凌亂的桌椅,還提醒人們剛纔發生了什麼
“這位公子。”
蕭默朝愣愣盯着那抹血色,神色還留着蒼白,忽聽有人叫他,他循聲看去,竟是剛纔那個爲他解圍的女子
此刻的她不復剛纔的冷酷模樣,臉上微含笑意,看上去就是個秀氣有禮的普通姑娘
徐光與肖澤對視一眼,頗爲心有餘悸,蕭默朝雖對她剛纔的兇殘有所震動,但也只她是幫了自己,怎麼也做不出恩將仇報的事兒,便拱了拱手,彎腰認真道:“多謝姑娘相救。”
玲歡掩脣而笑,覺得殿下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便是這個看上去迂腐古板的文弱書生,也能在見過她堪稱狠戾的命令之後,還毫不畏懼,客氣感激
“公子不該謝我,而該謝我家主子。”玲歡道:“若公子不棄,便與我來吧,我家主子,也很想見一見公子。”
說着,她便轉身上了臺階,竟似不介意蕭默朝他們是否真的跟上
看着她的背影,三人有些不知所措,肖澤遲疑問:“咱們要去麼”
能有這樣的侍女,那位主子,又該是怎樣的人物
他們不過是讀書的書生,出身庶族,從沒結識過權貴人物,也不知那位大人物爲什麼會想要見他們
蕭默朝搖搖頭,他也心有疑惑,但還是堅定道:“無論如何,咱們此次能脫身,都是人家幫忙,咱們上去道謝,理所應當。”
徐光與肖澤一聽,也覺得有理,得了,前面也不是什麼刀山火海,去便去唄,瞎想什麼
三人上了樓梯,才發現不知何時樓梯間每隔幾格就站着一個侍衛,雖未佩劍,但站姿筆挺氣質凜冽,顯然不是樓裏自配的那些侍衛,三人看了,心中自是更忌憚幾分
等到了五層,轉過彎便看見剛纔那姑娘笑吟吟站在一個包廂外,等他們走過來,她掀起簾子:“三位公子,請。”
蕭默朝抿抿脣,一馬當先先走進去
他本以爲自己會看見一個神色深沉的中年男人,看見奴僕侍女成羣,卻意外的發現裏面空空蕩蕩,軟席上只跪坐着一個年輕的女子
她一隻手漫不經心執着茶壺,潺潺青流順着傾入翠玉杯中,聽見聲音,淡淡側首看來,能看見她狹長上挑的鳳眸、精緻而挺翹的鼻樑,櫻紅的脣瓣彷彿天生彎彎帶笑,整個人彷彿月宮仙子,哪怕是親和的微笑,都透着雍容而溫和的矜貴
蕭默朝怔怔看着她,直到聽見徐光與肖澤輕輕的抽氣聲,纔回過神來,羞愧的微微紅了臉
他萬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見到一個如此美麗的姑娘
“見過這位小姐”說出第一句,接下來的話便順暢了許多:“小生蕭默朝,謝過小姐出手相幫。”
徐光與肖澤也拱手行禮
“舉手之勞而已。”殷頌輕描淡寫道,擡手示意了一下對面:“三位,請坐吧。”
既然都來了,便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三個人痛快的坐到她對面,離近了,便更覺她美得驚人,蕭默朝無意看了一眼,便微微垂下眼,心中多唸了幾句非禮勿視
忽的,面前的桌上多了一個茶杯,那隻纖細修長的的手便收回去,他只聽見她溫和含笑的聲音:“別緊張,我只是有些事兒好奇,想問一問你。”
對面包廂,男人緩緩酌飲一口,將茶杯慢慢放回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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