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不是說楊士高就好,只能說明山水公社的風氣不錯,楊副主任想作妖也沒作起來,而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韓青松在。
韓青松猶豫了一下,道:“賈主任是高衛東的人。”
林嵐愣了一下,他這是跟她說大事呢?“那楊士高就是李……?”
韓青松嗯了一聲。
林嵐輕哼一聲,“我是不懂,不過我好奇,他們都多少年怎麼還不挪動一下,還賴在咱們縣裏。”革委會升職的門道她也不懂,反正自從成立革委會以後,感覺一切就亂套也沒個固定的章程。
韓青松也沒說,很快到了公社。
這時候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整個公社大院只有曹光榮和邱愛華幾個在說話。
見韓青松過來,邱愛華忙道:“韓局,要不要去找我們主任?”
韓青松:“不必,我們這就回去。”
曹光榮趕緊告辭,跟着他們一起回去,出來一天他沒去村裏,反而留在公社,倒是輕鬆得很。
路上林嵐不說話,韓青松自然不說話,曹光榮看他們面色嚴肅也不敢多問,總覺得有點壓抑。
回到山水公社,天差不多黑了。
他們進了大院,就看到辦公室一個個都亮着電燈沒下班呢,連楊副主任和於馨都沒提前下班。
院子裏停着兩輛軍綠色的侉子警車,一看就是縣公安局的配置。
孫卓文看到韓青松回來,趕緊跑過來,激動道:“韓局,高、高局等你半天了。”
韓青松一聽,對林嵐道:“回家了。”說着就要直接騎車離開。
誰知道高衛東一直留意着呢,他之前給青石公社打電話,那邊說韓局已經回來,他估摸着差不多。這會兒聽人說韓青松回來,他大步走出辦公室,朗朗笑道:“韓局。”
韓青松見走不掉,握了握林嵐的手臂,“先去忙,等會我叫你。”他自然不會讓她一個人走夜路回家。
高衛東已經走過來,林嵐趕緊跟他問好,讓他們說話,她先去宣傳部。
高衛東看了看,楊副主任探頭探腦的,去辦公室說話不合適,就示意韓青松在大院後面走走。
走了幾步,韓青松不主動開口,似乎只要高衛東不開口那就一直走下去也無所謂的樣子。
高衛東笑了笑,“去青石公社了吧。”
韓青松點點頭。
“他們公社其實查都不用查,明面的事兒。”就是不分口糧鬧的,只是一直沒人管而已。
時至今日,哪裏還有人甘願把所有糧食包括口糧都交上去?再好的覺悟,再大的口號也填不飽肚子啊。
韓青松依然不接話。
高衛東一時間有點語塞,兩個大老爺們就在夏日的夜風裏溜達,誰也沒開口說話。
最終還是高衛東沒忍住,“韓局,打算怎麼處理這案子?”
韓青松:“公事公辦。”
高衛東笑了笑,“的確應該如此。縣革委會也關注呢,直接把哄搶盜竊公糧的反革命份子槍斃示衆。殺一儆百,看誰還敢如此。”
高衛東腳步停了一下,隨即又跟上,笑道:“我又不是他的下屬,出行不必跟他彙報。”有楊士高在那李曠久還能不知道?估計在家裏恨得咬牙根呢。
韓青松不想再跟他走,頓住腳步,淡淡道:“最該槍斃的不是那幾個社員,槍斃他們於事無補。”
殺一儆百隻能警百,管不了成千上萬,老祖宗說過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百之外的,就需要靠別的手段來解決。
高衛東神色一凜,“韓局,三思而後行,譚兆祥不能殺。”
韓青松看他那神情,就知道譚兆祥執行的不過是上頭的決策罷了,他問:“爲什麼青石公社的政策特殊?”
高衛東:“……這個,得問革委會。”
韓青松:“我明天去問。”
沉默了一
瞬,高衛東:“於抗日必須要殺。”
韓青松:“案子沒攤開,誰也不能殺他。”
“不殺他,人心不安。”
“誰不安?”韓青松問。
高衛東以爲他是大老粗沒什麼文化,不懂這裏面的彎彎繞,有選擇地道:“青石公社以後不好開展工作。”
私藏公糧,不管出於爲社員考慮還是私利,反正就是私藏。這是既定罪行,就可以殺一儆百。如果於抗日對抗公社成功,以後有沒有別的大隊幹部有樣學樣?要這樣,那公社幹部還怎麼服衆?
韓青松:“公社不是爲人民服務?”
高衛東:“……”居然無言以對。
韓青松:“公社幹部是不是來自人民?公社幹部拿的工資和糧票是不是社員勞動所得?”
高衛東:他孃的誰再跟我說這個大老粗沒文化不懂這些事兒老子跟誰急。
韓青松:“譚兆祥明知道轄區百姓生活艱難,爲什麼不報?革委會是不知道,還是故作不知?爲什麼?”
高衛東:“……”我爲什麼要來自取其辱?這個譚兆祥不是我的人!
“反正你不能殺他。”高衛東無奈道,“我爲你好。”
要是韓青松殺了一個公社革委會主任,以後誰還敢來這裏當主任?
韓青松依然不動聲色,高衛東根本看不清他的真實想法。
高衛東覺得自己犯蠢了,居然被韓青松給帶溝裏,他決定閉嘴,反正自己話帶到就行。
“我給你帶來一輛侉子,以後出門也方便點。”一個縣副局,天天騎個破自行車晃悠,給縣裏丟人,同爲副局的他有點看不過眼,幫他申請了。
韓青松倒是沒推辭,這算縣公安局給自己的配備,公車,“柴油管的吧。”
高衛東:“……管。”總有那麼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他跟韓青松告辭,轉身之際,“韓局,爲了太平啊。”
韓青松沒說話,也不去送他,反而在那一溜皂莢樹底的石頭上坐下。
林嵐在宣傳部等了半天,看着高衛東回來卻不見韓青松,她就走出來招呼。
“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