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難擇路 全文閱讀 >四百六十五章殘酷事實,五十老學究倒拜師
    宋連被李得一這番話說的,啞口無言。ggaawwxnn

    許久,宋連道:“不,那不是我們儒士的錯。平週末代三位帝王,皆是狡詐貪慾之輩,未登帝位時,裝出一副明君模樣,矇蔽我等儒士,實則心中陰暗貪婪。待其一朝登臨大寶,就肆無忌憚開始享樂。我等儒士,已經把平生所學傾囊相授,教帝王治國之道,教帝王親君子遠小人,教帝王體察民生疾苦。奈何王不用之,只是虛與委蛇。我輩縱有滿腹經綸,卻也無可奈何”

    “哈哈哈”李得一聽完這番話,仰天大笑,直到把眼淚都笑了出來。這天下,倒黴就倒黴在這句“無可奈何”。

    “好一個無可奈何好一個無可奈何說得好”李得一鬆開宋連,雙手給他鼓掌。

    宋連這會兒也傻了,也不逃跑,就在那兒傻站着。今天李得一這番話,徹底打亂了他的心神,讓他開始懷疑,自己一生所堅持的理念,難道是錯誤的

    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這絕對不會有錯,但爲什麼我們秉持這四條教導出來的人君,卻一個賽一個的混蛋甚至教導出來的,都是僞君子一旦長大,就會徹底摒棄所學的禮義廉恥,仁愛道德,沉溺於肆意享樂、聲色的漩渦,沉溺於長生不老的夢境。這究竟是爲什麼

    若只有一個兩個人君這樣也就罷了,連着三代君王,皆是如此。這,這

    “人君如此,無可奈何。哈哈哈真是可笑。這句話,乍一聽十分有理,實則無恥之極若人君皆是生來就聖明賢良的君王,還用你們這些儒士教正是因爲人君有缺陷,喜歡享樂,喜歡聲色犬馬,才需要教導。你們這些儒士的責任,就是教導人君,讓人君學會控制自己的,以國事爲己任,以天下萬民爲己任。結果你們口號喊的震天響,教不出來好學生,就把責任全部推給這些帝王,說他們天生就是朽木不可雕,天生的昏君。”

    “現在,人君經你們教導,卻依舊沉溺在享樂之中,不理國事,荒廢政務,終至亡國滅種。你們這些所謂大儒一句輕飄飄的無可奈何,就想推脫責任簡直無恥之尤”

    宋連辯道:“當然不是我輩儒士豈會如此無恥前輩大儒,多有死諫之人拼死諫言,奈何君不受之我們連命都交了出去,君王仍不悔改,還要如何”

    “等等,俺現在聽你這口氣,好像承認了人君是無法教育好的我輩儒士拼死勸諫,奈何人君不受。你方纔是這麼說的吧”李得一質問宋連。

    “似那平周朝的末代三位帝王,皆是天生昏庸貪慾之輩。我輩儒士縱然拼盡全力,數位前賢拼死力諫,卻依舊不能將之導入正途。”宋連此刻藉由前輩拋灑出的熱血與性命,彷彿又找回了心中堅持的正義。

    “是呀,你們拼盡全力,甚至豁出命去,也無法將皇帝教導入正途。卻依然在這裏厚顏無恥地教導着別人家的孩子。還說自己能教出一代明君,培養出一位聖明的帝王。你說你們儒士是不是已經退化成了爛賭棍,這個人君不行,我們就再挑一個,挑來挑去,就不信碰不上一個好的。這與何異輸了便是帝王昏庸,哪一天要是走運碰上一個聖君,你們恐怕就會大書特書都是自己的功勞。呵呵呵”李得一再次放肆大笑。

    這番話說的,十分粗俗,但卻正好命中了宋連的心底。他傾盡全力教導朱標的原因,不就是因爲朱標有着仁厚禮德的明君之相麼可這明君之相,亡國的皇帝當年也未必沒有。

    “難道,難道我輩儒士傾盡一生的所學,振聾發聵的吶喊,卻終究敵不過聲色犬馬,終究敵不過享樂問題究竟出在哪兒”宋連心中開始抑制不住的責問自己。

    “問題究竟出在哪兒問題在哪兒”宋連忍不住開始喃喃自語。

    “你想知道俺知道爲什麼。”李得一忽然接話道。

    宋連聞言,猛就擡起頭,死死盯着李得一,“說,你快說,快告訴我”

    “你這人,怎麼如此不知禮。學問無先後,達者爲先。你既然想要向俺求教,那就拿出求教的樣子來。你這副輕佻的模樣,哪裏能傳承俺的學問。”李得一這時居然擺起了譜。

    宋連聞言,噗通一聲,直接雙膝跪地,當着滿場衆人的面,給李得一行三跪九叩拜師大禮。

    但這還不算完,李得一張嘴道:“束脩”意思就是交學費。

    宋連想都沒多想,一把扯下自己隨身佩戴的一塊青色玉佩,道:“這是我師門傳承之憑證。已經師徒相傳上千年,現弟子恭敬獻於老師座下,還望老師不吝賜教愚癡弟子。”

    這時候,滿場衆人全都徹底傻了眼。怎麼說好的雙方辯說,現在成了單方面碾壓,明傳東南的大儒宋連居然要給李得一磕頭拜師導演,劇本不是這樣的呀,你他馬是不是又開掛了

    在一片驚訝當中,唯有朱祿臣面沉似水,對李得一所說的一番事實認真思索起來,陰沉着臉不知在想些什麼。

    李得一毫不客氣,徑直伸手接過宋連恭敬奉上的玉佩,然後佩戴在自己胸前,接着朗聲道:“現在,你既然已經拜俺爲師。業已將束脩奉上,那俺自當把平生所學,傾囊相授。你有什麼問題,現在就可以問。”

    宋連再次磕頭,畢恭畢敬問道:“還請師父告訴弟子,爲何我輩儒士教導出來的人君,皆是虛僞貪慾之輩。縱然其少時仁愛禮德,待其長大卻依舊聲色,貪圖享樂,終至敗國喪邦。”

    李得一朗聲道:“此理易知之爾,教導帝王的儒士,皆是邪暗之士。邪師教出來的人君,多半也是邪君。此事也易明也,帝王接受教導時,只學其理,而不明其事,當然就是個半吊子。半吊子哪裏管得住自己的,身爲帝王,當然就會享樂。”

    宋連聞言,大驚失色,磕頭如搗蒜,急忙說道:“弟子駑鈍,不明師父所說。還請師父不吝賜教,詳細爲弟子開說。”

    李得一道:“如輩儒士前賢曾有言曰:夫民別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又有前賢曾言:兼聽則明,偏信則闇。汝知否”

    宋連道:“弟子知此二言,也曾教與吳王世子。”

    李得一嘆氣道:“哎,問題就出在這上頭。講道而不行道,則是天下第一等大惡人。你雖然口口聲聲說要兼聽,卻在教育朱標時,只讓他學習你儒門一家之言,這不正是偏信則闇你輩儒士,雖然口口聲聲喊着兼聽則明,偏信則闇,也這麼教導弟子。卻在教導時,只允許弟子學你一家之言,把其他的皆列爲旁門左道。這不正是立身不正師者立身不正,則暗,則邪,豈能教出仁聖君王終究不過是教出一些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虛僞之徒。”

    宋連聞言,啞口無言,跪伏在地,渾身顫慄,抖若篩糠。

    “何況汝輩儒士在教導弟子之時,只重其理,卻不重其事。如你教朱標知稼穡之事,教他知曉民生艱難,想借此教導他仁政愛民,愛惜民力。此舉絕對無錯,但你在教導他時,卻一味只叫他背下書中聖賢的言論,也只考校聖賢所言。但稼穡之事究竟如何,卻只讓朱標去地頭看一眼,就算完成。民生之艱難,也只讓朱標坐在轎子裏,騎在馬上,沿着城內看看街邊百姓。如此虛應實事,執理廢事,焉有成功之理”

    “如此教學,無非是執理廢事。你只說稼穡艱難,卻從未讓朱標獨力耕種一塊土地,他怎會知道稼穡究竟多麼艱難怎麼會知道“汗滴禾下土”究竟要流多少汗最多不過是重複背一遍書罷了。”

    “執理廢事,即是偏信則闇,則不能達前賢所言兼聽則明。”

    “你們儒士前賢所言,半點無錯。然而你們這些末學後輩,卻固執一理,執着於自己所學皆是正,把別的都斥爲邪說,甚至狂言只要讀得懂前賢著述,就能治理好天下,豈不可笑豈不知早已違背前賢所說,早已自甘爲左道旁門前賢說的確實沒錯,但若後輩執着於前賢無錯,以前賢無錯的大旗,標榜自己也不會錯。這卻是錯錯錯汝能知之否”李得一再次出言指點宋連。

    “世間道理,萬萬不能執着。一旦執着,起用即錯,動念即乖。教導弟子之時,理與事,必須相輔相成,如此,才能合而學之則聖。即是前輩聖人所言,理論與實踐相結合。汝現已明否”李得一耐心教導着這個年近五十的徒弟。

    一席話聽完,宋連再次磕頭,道:“弟子明矣理論需與實踐相結合,如此才能學爲聖賢。”

    李得一點點頭,又道:“吾今日所言,不過是聖人大道之一鱗半爪。汝切記不可自滿,需時時謙遜,日日自新,爲道日損,如此,終有一天,必能摸着碰着聖人大道。”

    宋連恭敬地再次磕頭:“弟子謹受教。從今以後,必然謹遵師命,潛心向學。”

    李得一聞言,哈哈大笑:“莫再癡切莫執着師言,執着又錯誰是汝師汝自爲自師也。”言畢,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把那塊玉佩擲還宋連。

    宋連毫不客氣接過玉佩,隨即仰頭大笑徑直走出禮賢館正門。未完待續。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