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年邁的他從去年開始身體狀況就就急劇下滑，最近一年裏有大半年都是躺在牀上度過的。
現在的他，就是躺在牀上，滿是皺紋的面孔和深深凹進去的眼眶，都是訴說着他已經老了。
玻璃窗外的喬木依舊青綠，但是這依舊無法阻擋寒冬的到來。
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微微閉上眼的他，腦海裏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自己的一生。
當年家鄉里，讓自己茶飯不思的那個有着一頭漂亮紅髮的姑娘，這個時候怕是早已經是化作了春泥了。
只是那個姑娘除了紅頭髮外，具體長什麼樣了？
格德斯想了很多遍，但是依舊沒能想起來，他忘了！
不僅僅是她，就連家鄉的樣子他都是不再記得了。
當年一起出海闖蕩的兄弟們了，現在怕也是沒幾個還活着了，很多人很年輕的時候都已經是葬身大海，少數活下來的怕也是無法和自己一樣活到這個年紀。
興許，當年一起縱橫加勒比海的兄弟們，也就只剩下自己了吧。
能夠活這麼久，而且還能夠成爲一個體面而顯赫的大唐貴族，還得辛虧自己當年眼光精準，早早就投注了剛南下兩廣的大唐。
然後爲大唐搜刮鑄造槍炮的工匠，進而獲得了大唐國籍，成爲了一名光榮的大唐人。
後來更是爲大唐開闢了海外貿易的航線，帶着大唐西洋貿易公司開闢了萬丹航線、印度航線以及非洲航線，甚至親自帶着大唐西洋貿易公司的探險船隻前往了歐洲。
大唐的早期海外貿易，尤其是最爲重要的航線探索，離不開格德斯這個跑遍全球的老船長的幫忙。
而這份功勞，讓他獲得了爵位，成爲了一名子爵。
再後來，格德斯就是不再出海了，而是一心精英自己的貿易公司，又開始涉足紡織業，造船業等實業。
在大唐闖蕩了將近三十年的他，爲自己，也爲家族賺下了一份豐厚的家業。
包括爵位、一塊位於澳洲的封地，還有一家以他的中文姓氏‘格’命名的格氏貿易公司。
這家貿易公司名下有一家紡織工廠、一家國內貿易公司、一家小型的造船廠、更重要的則是還擁有一家遠洋貿易公司百分之十六的股份。
格氏貿易公司的資產加起來，至少價值兩百多萬元。
如此龐大的資產，足以讓格德斯成爲一名大富豪，其身價不會比老牌的官紳家族差多少。
而且他當年爲了提高家族的社會地位，還花費巨資作爲禮金，迎娶了廣州一個沒落書香門第家族的庶女。
儘管不是嫡女，甚至都不是長房的庶女，只是一個旁支的庶女而已。
但是藉助這個沒落家族的人脈關係，再加上金錢開道，這依舊大大提高了他的社會地位，讓格德斯子爵成爲了名副其實的貴族，真正的得以躋身於帝國上層社會里。
成爲大唐的貴族，真正的上流人士，體面的士紳，這是格德斯這輩子最爲驕傲的事。
相對之下，區區產業倒不算什麼了。
而更讓他欣慰的是，他和妻子生下的嫡長子，在外貌上繼承了妻子的黑頭髮黑眼睛，而不是自己的紅頭髮藍眼睛。
他格德斯因爲外貌的緣故，可沒少受到上流社會人士的鄙夷，後來他乾脆是藉口疾病的緣故，直接把一頭紅髮給剃光了，頂着光頭二十幾年。
他不希望自己的兒子也和自己一樣被人鄙夷。
一頭黑髮和黑眼睛，這讓才能夠他的這個兒子真正的躋身於帝國的上流階層。
這輩子，他覺得自己是成功的，沒有虛度！
而現在，這個家，即將交給自己的長子繼承了。
牀邊，格洪安看着自己的父親，已經二十三歲的他，此時看向父親的眼神，也是沒有了往日的那種敵視。
而是滿是不捨。
醫生告訴過他，他的父親已經時日無多，怕就是這幾天的事了，甚至就連廣州知府也是過來探望過了。
格德斯畢竟是帝國子爵，而且他的格氏貿易公司在當地也是屬於大企業了，而且還是聖天子都是親口稱讚過的人，這即將駕鶴西去之時，當地的官員自然也會上門看望一二。
一想到這裏，格洪安就是滿臉的後悔，年少時，因爲同窗經常恥笑他是蠻夷之後之類的話，他在學校里人緣一直都不太好，而這種怨氣在年少時期也是轉移到了他父親身上。
因爲他父親是一個紅頭髮藍眼睛的蠻夷！
不過隨着年紀的長大，這種心態也是慢慢轉變，但是父子間的關係卻是難以修復，兩人一年到頭也說不了幾句話。
哪怕是認識到了自己年少時的錯，但是自幼接受傳統教育的他，骨子裏的書生傲氣是抹不去的。
哪怕是知道自己錯了，但是也不願意表現出來。
然而現在，他有些後悔了！
不過現在的格德斯，可是
沒有什麼心思關注他這個兒子了。
他一邊一邊的回憶着自己的一生，那麼多的危險和激情。
會議到某些事的時候，他嘴角還會露出笑容。
這輩子，值了！
三天後，大唐朝報廣東版上報到，帝國早期海外貿易的領路者，格式貿易公司的創始人，帝國子爵格德斯在家中去世。
格德斯的死，某種程度上也是意味着一個時代的終結。
因爲這幾年，不僅僅是格德斯，還有更多的帝國早期的功臣們也是陸續去世。
很多大唐初建就加入的開國功臣們，其實很多都已經是古稀之年了。
哪怕是當年只有二十歲左右的那批人，現在也都五十多歲了。
而對於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而言，哪怕是貴族活到五十多歲也是挺不容易的。
到目前爲止，已經有很多開國功臣相繼去世了，帝國內的不少貴族都已經是承襲了一代甚至兩代，三代了。
沒辦法，人均壽命比較短，死的早。
當年的那一批開國功臣裏，如今基本上已經都不活躍在一線了，哪怕是年紀稍微年輕一些的郝柏年、李春景等軍方將領，其實他們也都是陸續推出了一線。
這倒不是說他們身體不行了，而是長期身居高位，李軒放心他們自己都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