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嬌上了三樓,來到病房前敲門, 病房裏傳出聲音,唐嬌推門而入。
沈青一早氣色還可以, 看着外甥女兒進門, 他道:“今早喫什麼?”
倒是帶了些笑意。
唐嬌輕聲:“是小餛飩,我娘說舅舅喜歡喫這個, 今早兒王嬸就包了一些。”
沈青已經住院六七天了,他們找了一個護工, 倒是也方便很多。
護工是個老實人,規規矩矩的叫了一聲唐小姐,出門去洗毛巾。
唐嬌坐在牀邊兒,打開小水壺:“我娘說這樣比較保溫,比飯盒強了不少的。娘早上臨出門有些不舒服,我先過來,她下午再來。”
其實是臨出門的時候她娘月信來了,沈漣漪每次這樣的時候都疼的死去活來,根本不就出不了門。不過這樣的話總歸不能與男子說, 便是親舅舅也是一樣的。
沈青並不知,只道:“她要不要緊?想來也是這幾日累的, 該是讓大夫好好看一看的。”
唐嬌哎了一聲,沒說更多,反而是問道:“舅舅感覺如何了?”
沈青這次傷的不輕, 若不是運氣好有人立刻將他送到醫院,還不定是個什麼情況。只可惜人家做好事沒留名,送來之後就走了,道謝都不能了。
唐嬌輕聲:“來,舅舅。”
沈青將碗接了過去,說道:“你吃了沒有?”
唐嬌:“我喫過了。”
看着沈青蒼白的臉色,唐嬌輕聲問道:“舅舅知道是誰撞你的吧?”
她聲音很輕,帶着些試探。在舅舅醒來的時候,唐嬌也曾經提出報告巡捕房,都被沈青拒絕了。如此這般,她心中倒是有些數兒了,想來舅舅是知道是什麼人做的。
沈青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隨即低聲:“算了。”
唐嬌盯住了沈青,她細細琢磨着兩個字,輕聲的呵笑了一下,低語:“算了嗎?”
沈青擡頭看她,認真:“算了。”
唐嬌抿抿嘴,沒問爲什麼,只是起身來到窗前,窗外鳥語花香,有不少人喜歡早晨空氣好,都在花園裏散步。
唐嬌看着窗外的情形,輕輕笑:“舅舅,你說我娘如果聽到這個話,會怎麼想?”
沈青將手上的碗放了下來,他道:“阿呦覺得舅舅做的不對?”
唐嬌搖頭:“我從來不爲旁人做主,對與不對,您自己看。”
沈青:“阿呦生氣了。”
唐嬌轉頭看他,笑:“我不該生氣嗎?你差點被人害死,現在您說算了。如若調換一下,相同的情況,我這樣說,舅舅生不生氣?”
就是因爲是自己的親人,她才生氣。
唐嬌道:“這個人能害你一次,就能害你兩次。如若你死了呢?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多麼難受?”
唐嬌想到前世,她說不清楚是個什麼感覺,但是卻又隱隱覺得,前世的船難許是與這次其實是一樣的,前世在船上,舅舅沒有辦法逃出生天,最終被人害死了。
她輕聲:“舅舅,害您的是人是不是江家的人?”
沈青一愣,隨即盯住了唐嬌,他的手慢慢的攥成了拳頭,他擡頭看唐嬌,說:“你都知道了。”
唐嬌頷首,她是不清楚舅舅那些事情的,但是能讓舅舅不追究,必然是有什麼淵源在其中。
他的習慣就是如此,不是快與慢,端看哪個更讓那個人不爽利。
所以現在必然不是盧雨霖,他哪有那麼多時間。
唐嬌輕聲:“就在您出車禍的同一天,我打了江家那個江婉馨,是我牽連了舅舅。他們許是因爲我的關係才害舅舅的。”
唐嬌心裏清楚其實是不可能的,她上午打了江婉馨,他們動作再快也不可能下午就動手,但是唐嬌偏是將這兩件事兒扯到一切。她垂着頭,有自己的謀算。
她必然要讓舅舅對這次的事情做出處理,聽之任之?唐嬌並不認可。
既然她活了,她娘活了,那舅舅爲什麼要死?
她不相信這些人動手一次不會動手第二次,只有將自己扯進來,舅舅擔心牽連她,纔會真的將這事兒重視起來。
“都是我不好,他們有本事來撞我殺我呀,幹嘛要針對舅舅。”聲音更加可憐了一些,“我是一個惹禍精。”
沈青楞了一下,隨即言道:“這不關你的事兒,是因爲最近我要結束生意……”
頓了一下,到底是沒有瞞着外甥女兒,說道:“我想你娘該是沒有和你說過江家是做什麼的。”
唐嬌:“和船行有關?”
沈青點頭:“對,所以他們家才需要和盧家以及我們沈家聯姻。雖然最後都沒有成功,但是盧家和他們關係不錯,我也和他維持原本的生意關係。最近盧家時運不太好,船運生意暫時停頓,他們家的貨大部分就要從我們家的船行走。我之前也和他們家談過了,打算結束船行。若我也不做了,我想他們家很難找到價格那麼合適的船行,當時我們不歡而散。所以他們家……該是報復。”
沈青生怕外甥女兒將這事兒記在自己身上,然後一個人偷偷難過,與她笑道:“真的殺人哪裏會因爲你們小女孩兒爭鬥那些小事兒。現在都是涉及銀錢的大事兒了。與你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你千萬不要難受。”
他靠在病牀上,問道:“你還沒說,爲何打她?”
想到阿呦性格那麼溫順,必然是這些人欺負到了她頭上。
沈青眼神漸漸的深幽起來,他們家呦呦到底是要受多少委屈,他不在上海這麼些年,她們母女過的又是什麼日子。
想到這裏,沈青越發的難受,認真道:“到底是如何,阿呦告訴舅舅,舅舅爲你出頭。他們怎麼對我都沒有關係,但是欺負我的親人,那我絕對不會給他們臉面。”
他堅持要問。
唐嬌垂着頭,“她是唐珍珍的朋友,一起找茬兒來着。我看她對沈家不是很友好,也就沒客氣……”
唐嬌趕緊擡頭,又說:“就算她不是江家的人,我也不會客氣的。”
沈青頷首,眉眼都柔和了幾分:“舅舅知道。”
他認真:“舅舅知道你難受,你也很不開心舅舅不追究。可是舅舅答應過你舅母不會爲難他們家的。舅舅已經不能爲她做什麼了,這許是唯一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