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陌涼毫無防備，臉上洋溢的激動都還來不及消失，就被轟退而去，腳下一個趔趄，狼狽得摔在了地上。
嬌嫩的雙腳剛還被冷空氣凍得僵硬蒼白，此刻卻被光滑得能倒映出人影的地板劃拉出一道刺目的紅痕，隱隱滲透出鮮血來。
她晴空一樣的臉，幾乎是瞬間血色褪盡，比外面的雪花還要白上幾分。
然而突受打擊的她，卻絲毫感受不到腳下火辣辣的痛感。
她整顆心整個人彷彿被掏空了一般，空洞脆弱得像個失去了靈魂的木偶，呆呆的倒在地上望着眼前她苦等了三年思念了三年的男人，震驚困惑到了極點，“顥蒼——”
她沒想到，君顥蒼會出手推開她！
更沒想到，他會用極其冷漠厭惡的神情居高臨下的睥睨着自己，彷彿在看一隻骯髒噁心的臭蟲！
感受到這樣的眼神，蘇陌涼的瞳孔陡然一緊，嘶聲否定道，“不！你不是顥蒼！你是誰！爲什麼要冒充他？”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氣息，讓她忽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頓時回想起那個在春風坊讓人圍攻自己的神祕男子。
之前她就覺得此人與君顥蒼的身形氣質嗓音格外相似，沒想到連容貌都一模一樣。
只是他爲什麼冒充君顥蒼，還僞裝得如此神似？難道他服下了用君顥蒼血液煉製的易容丹？
若真如此，是不是代表他曾經見過君顥蒼？
想到這種可能，蘇陌涼那顆被刺痛的心再度提了起來。
可是對方聽到這個名字，臉上卻是閃過嫌棄之色，諷刺的冷嗤道，“冒充？他不過是本尊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而已，本尊還不屑冒充一個愚蠢又沒用的人格！”
對他來說，君顥蒼這個人格就是他人生中的恥辱，是忤逆他誓言的背叛者。
明明被這個女人傷得那麼慘，卻依然不可救藥的愛上她，還爲了她奮不顧身，甘願赴死，簡直愚不可及，有失魔尊的身份！
好在他徹底甦醒了，就絕不允許自己再做出這麼愚昧下賤的事情來。
蘇陌涼卻是被如此駭人聽聞的真相驚呆了，瞳孔猛地躍上一絲驚悚，“分裂出來的人格？你這是什麼意思！”
男子似乎很享受她這副驚訝害怕的模樣，眼角微挑，冷酷霸道中揚起幾分邪肆的冷笑，“雲淺歌，沒想到你投胎轉世竟是變笨了不少。連你的大仇人都認不出來了嗎？”
明明是漫不經心的調侃，雲淺歌三個字卻如驚雷般在蘇陌涼的耳邊炸響。
她的腦袋轟的一聲，一片空白，四肢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僵直，到最後仿若化成了一尊石雕，心臟都似乎驟停了下來。
良久，她才震撼的驚歎出聲，“樓夜淵！你是樓夜淵！”
她在幻境裏看到的君顥蒼的前世——樓夜淵！！！
那個與雲淺歌有着血海深仇的大魔王——樓夜淵！！！
“原來，你早就恢復了前世的記憶，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待在君顥蒼的身邊。你果真跟前世一樣陰險狡詐，唯利是圖。”樓夜淵聽她準確的道出了自己的名字，瞳孔微縮，胸膛涌上失望的怒火。
不說變得多善良，至少能有點良心。
沒想到他還是高估她了！
這樣一個心機深沉，不擇手段的女人，估計也就君顥蒼那個蠢貨會全身心的相信她的鬼話！
蘇陌涼見他誤會了自己，着急解釋，“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恢復記憶，我只是曾經在幻境裏見過你，你和雲淺歌的恩怨，我也只知道個皮毛，並不清楚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覺得我還會信你的鬼話嗎？”樓夜淵冷哼一聲，眸底閃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自嘲。
這個女人最會的就是口蜜腹劍，裝無辜裝委屈，當年他就是這樣被她騙得團團轉，如今他絕不會再上她的當了。
蘇陌涼聽他全然不信，百口莫辯，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戰戰兢兢的問道，“前世我的確對不起你，這一世你心懷怨恨，不管怎麼報復我，我都毫無怨言。我只想問一句，君顥蒼，是不是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了？”
最後幾個字，蘇陌涼吐得極爲艱難，她不在乎樓夜淵的報復，也不懼怕自己會落到什麼下場，她只想知道，如果君顥蒼真的只是樓夜淵的一個人格，那是不是就代表，樓夜淵甦醒，君顥蒼就永遠不存在了？
樓夜淵想起君顥蒼和蘇陌涼曾經的恩恩愛愛，就忍不住涌上一股無名火，厭惡道，“是！他永遠消失了！幹了那麼多蠢事兒，他本就不該存在！”
得到這麼殘忍的回答，蘇陌涼心口襲上劇痛，不願相信的直搖頭，“不！不會的！你騙我！他說過會永遠陪着我！”
“是你！是你搞得鬼！”說着，蘇陌涼發瘋似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也不管腳下的傷，一個箭步衝向樓夜淵，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聲嘶力竭的大喊，“你把顥蒼藏到哪裏去了，你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樓夜淵沒料到她中了自己一掌還敢不要命的衝上來，頓時被她逮個措手不及，領口的力度彷彿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似的。
想起她之前的所作所爲，樓夜淵怒火更甚，當即用力掰開她的雙手，將她重新扔回了地上，“雲淺歌，你何必在這裏假惺惺，你不是已經嫁給炎帝爲後了嗎，還在乎君顥蒼的死活嗎？”
爲了榮華富貴，爲了自己的利益，一轉眼就能嫁給別人的女人，還在這裏假裝什麼深情！
蘇陌涼跌回地面，這一刻，她彷彿失去了生命中的脊樑，身子一軟，徹底攤在了冰涼的地板上。
那因爲不甘心而死死睜着的黑瞳猶如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翳，就算睜着也讓人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神采，空洞得沒有任何焦距。
眼淚就這樣麻木的順着眼角滑落而下，悄無聲息，卻帶着刺骨的冰涼——
消失了！
君顥蒼就這樣消失了！
她深愛了十幾年的男人，原來只是樓夜淵分裂出來的一個人格，多麼可笑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