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嗓音很輕柔，但說出來的話語，卻讓葉帆感到心如重錘。
眼眶發紅地看着蘇輕雪，葉帆臉上難掩痛苦與愧疚之色。
他不是不懂，只是之前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而如今，已經到了不得不面對的時候了。
蘇輕雪的想法，雖然有些偏頗，但也有她的道理。
就算她記得兩世人的記憶，但到了那時候，她也已經不是現在純粹的“她”了。
一個人的腦海裏，多出了一段本不屬於她的人生，一段比她自己要豐富太多的人生！
這就像是被某人奪舍了一樣，是一種難言的恐懼！
換位思考，葉帆如果記得自己上一世，而且女人們是因爲喜歡上一世的他，纔開始跟他在一起，這種滋味……能好受麼？
關鍵是，誰又能保證，等記憶完全恢復，現在的人格，現在的記憶，是否還能保留？
如果現在的人生，反而成了一場逐漸淡忘的夢，那跟死了有什麼分別？
“夫君……妾身真的想知道，我們兩人在一起的這半年多裏，夫君可曾有把妾身當作一個獨立的女子，而不是夢中那個蘇輕雪呢？
夫君對妾身的種種好，是否有這麼一次，只是單純因爲喜歡妾身，而不是那個她……”蘇輕雪淚眼朦朧地問道。
葉帆艱澀道：“小雪……我不能騙你，我承認，如果不是因爲你的長相，我當初應該也不會和你成親。
但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沒有把你當做替身，現在的你，和夢中的你，對我而言……都是你啊……”
“可我不是她啊！”蘇輕雪悽然道：“妾身喜歡對着夫君笑，妾身喜歡賴着夫君，妾身也沒那麼多野心……
明明是不同的人，夫君怎麼可以幫我們當做一個人呢？
如果是她的話，肯定容不下妾身的，妾身的記憶，這十八年的記憶，與夫君在一起的回憶……全都會消失的……
夫君真的不介意嗎？沒有半點不捨嗎？”
葉帆皺眉，搖頭道：“不會的，就算你恢復了，也是多了一段記憶，你怎麼會自己消除自己的記憶呢？”
“如果不想記得，自然就會忘記……她……不就是爲了夫君，可以不要全世界的女人麼？”蘇輕雪慘然笑着，眼中透着濃濃的恐懼。
另一個自己，讓她感到不安。
葉帆愣愣的說不出話來，腦海裏回憶起曾經的蘇輕雪，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
關鍵是，他真的不知道，一旦蘇輕雪完全恢復，是否會保留現在的記憶。
如果公主消失了，自己是不是……等於親手“殺死”了她。
無限的糾葛，宛如無數的荊棘，遍佈葉帆的心房。
他感到寸步難行，大腦也沒法繼續思考下去。
“我們都先冷靜一下……你現在病情穩定，藥就先停一停。”
葉帆說着，起身要走出門。
蘇輕雪看男人要走，忙站起來問道：“夫君！如果夫君一定要‘她’回來……妾身，願意繼續喝藥……
若是沒有夫君，妾身也是短命之人罷了……妾身不想……讓夫君難做。”
葉帆深呼吸一口氣，感覺心更沉了，他回頭道：“小雪，我不會逼你做任何決定，我只要你好好的。
後天就聖皇御試了，一切等御試結束，再作考慮吧”。
言罷，葉帆默默一個人走回自己的房間。
剛到房間門外，就見楚雲瑤正拿着杯咖啡，靠着欄杆，乘着夜風。
“小瑤瑤，今晚……我不太有心情，不好意思”，葉帆苦笑了下。
“你想多了，我只是坐在這裏喝杯咖啡”，楚雲瑤淡淡道。
葉帆點頭，坐在了欄杆上，低頭沉默不語。
“我早跟你說了……蘇輕雪的記憶回來，纔是真正的問題開始，你連這點心理準備都沒有麼？”楚雲瑤瞥了男人一眼道。
葉帆納悶擡頭，“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你傻麼？這是我的院子，哪裏沒有我的監控？何況還是有敵人可能潛入的情況下……”楚雲瑤毫不避諱道。
葉帆無語，但也沒心情計較女人的監控，嘆道：“這家裏的事情……比起那什麼夜觀星、霧夜朧月的，頭疼多了……
要是我的劍，能把這三千煩惱絲給直接斬斷，那該多好……
小瑤瑤，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現在腦子裏一團糟，我明明是在救輕雪……但是，現在反而像是在殺死她。”
“別問我，我也不知道”，楚雲瑤如是說。
葉帆苦笑，“還有能難住你的問題……”
“做科研簡單，做人……哪有這麼容易”，楚雲瑤喝了口咖啡，望向遠方的夜空，低語道。
葉帆看了女人一眼，陷入沉思。
一夜的無眠。
上午的時候，葉晚晴抱着湯圓跑到葉帆屋中。
“大哥！你怎麼剛纔都沒去喫早餐呀，阿嬌嫂子做了很多好喫的呢！”
葉帆躺在牀上，呆呆看着房頂，“沒什麼胃口……”
“大哥！那我們中午去外面逛逛吧！
葉丹青說很久沒見了，正好二哥也在，我們一起出去酒樓喫個飯！
明天可是聖皇御試了，大家就沒時間了呢！”葉晚晴道。
葉帆嘆了口氣，“晴兒乖……你們去吧，我沒心情”。
葉晚晴鼓嘴，“大哥！你是不是變成劍神了，就不想跟我們這些小輩在一起了？
好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葉丹青都訂好位置等你去了”。
“我哪有這意思……”葉帆哭笑不得，想了想，出去散散心也好，於是起身道：“那走吧，真是服了你這丫頭”。
湯圓一雙小眼睛朝着葉帆盯了會兒，“唔”地低聲叫了下，然後小短腿一蹬，跳到葉帆的肩膀上。
葉帆知道，這隻懶熊肯定是看出他心情不好，在安慰他，不由笑着捏了捏湯圓的肚子，“算你有良心，今天給你多買點好喫的”。
帶着妹妹和湯圓，葉帆簡單易容後，走出了院子。
一路來到葉丹青訂好的酒樓，正是當初葉帆剛到這個世界時，出門喫飯的地方。
也真是巧了，老地方，老座位。
葉丹青和葉航早到了，見葉帆和葉晚晴過來，笑着揮手打招呼。
“哈哈，兄弟你可來了，我正想你會不會戴個面具呢，感情是易容了呀”，葉丹青笑道。
他的級別，自然不可能知道葉帆是劍神，只以爲葉帆最近都躲着。
葉航和葉晚晴也不說破，只是眼中都難掩對兄長的驕傲。
葉帆拿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最近過得怎麼樣，明天可去參加聖皇御試嗎？”
“得了吧！開什麼玩笑！聖皇御試比寫字，我還去去！”葉丹青直翻白眼。
閒聊了會兒，葉帆不禁愣了下，因爲酒樓下面的街道上，出現了兩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