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一甲的臉又長長了,這是怎麼了,又是門對門,親套親,打斷骨頭連着筋,韓書記的背景原來也這麼深啊。看孫婧這架勢,好像他就根本沒有資格請韓書記滑雪。
“你要是覺得不適合就算了,我這不是向你請示嘛。”申一甲說。
“你在機關呆的時間太短了,你可不知道,機關這個池子水有多深。”孫婧的口氣很誇張,“韓晗可不缺你這個滑雪板你這麼做,要把團縣委置於何地啊”
“看來我是有點欠考慮。”申一甲還真沒想到團縣委這個茬。
“你是不是在韓書記面前吹牛了”孫婧問,“。”
“沒有啊。”申一甲傻眼了,多虧他只是一個設想,否則很難瞞過孫婧的法眼。
“一甲啊,你不知道,團市委的幹部夠優秀吧,團幹部佔領了藍河的大部分縣市,可是從來沒有嘲弄過立春縣啊。”孫婧說,“發和書記的消息多靈通啊,他要是知道我安排韓書記來春縣滑雪,那我就成了吃裏爬外的奸細了。”
申一甲忽然覺得問題嚴重了,一個簡單的滑雪問題,在孫婧這裏上升到派系問題了。他從孫婧的話裏隱隱約約聽到了一種話外之音,韓晗與於發和似乎身處團派和立春幫兩種互不相融的勢力。
“那這個事先放一放吧。”申一甲說。
“你不會是隻請他一個人吧行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說。”孫婧說,“這個事我不知道到底跟韓晗拍胸脯沒有,你容我再考慮一下。”
“算了吧,不麻煩您了。”申一甲說。
孫婧那面先掛了電話,申一甲嘆了一口氣,自己都沒太當回事,卻把人家孫書記弄得這麼緊張,以後真得多長點心眼,說話行事都不能過於莽撞。申一甲失意地轉過身來,嚇了一跳,楊婷正站在他的背後,面帶淺笑看着他。
“我聲明啊,我剛過來,我沒聽見你說什麼。”楊婷說。
申一甲的心陡然一緊,楊婷這麼說,說明他聽到了什麼。她聽到了什麼呢申一甲回味着,她不可能聽到了韓晗的名字,但可能他在找別人辦事。他見楊婷表情如此平靜,好像她並不知道什麼。
申一甲覺得,楊婷一定能聽出來,手機裏傳過來的是一個女聲。他暗暗責怪自己太大意了,給孫婧打電話,竟然注意周圍的環境。如果楊婷真的聽出對方是個女的,而且看到他一直在舉着電話,那有可能會產生誤會,至少她會以爲他的生活中有女人的存在。
“這麼快就做完了沒睡一會兒”申一甲說。
“你真是站着打電話,不嫌腰疼。”楊婷莞爾一笑,“我讓按摩師走了,沒勁。”
申一甲確認了自己的懷疑,楊婷的確聽到了孫婧的聲音,否則楊婷不會這樣答覆他,話裏話外多少有一股醋意。
“那什麼,剛纔在和親屬通話,不知道你過來了,慢怠啦。”申一甲說。
楊婷上下審視着他,“你長得應該算及格了,想說你沒有女朋友是不是”
申一甲傻笑着,楊婷很關心他的個人生活,這是什麼意思在試探他嗎至少說明她很在意他。其實他剛纔打電話找孫婧滑雪,不也是爲了讓她開心嘛。
“讓你說着了,我真沒有女朋友。”申一甲說。
“一邊在和親戚說話,一邊說沒有女朋友,神神祕祕的,反正你有一句話是假的。”楊婷笑着,像在調侃,像在揭露,也像在質疑。
申一甲忽然不想再解釋了,這種事會越描越黑,何況楊婷又不是他的什麼人,他沒有義務向她解釋。
“我得走了。”楊婷說。
楊婷果然不高興了,她剛纔去套房休息時,根本沒提一會兒要走的事,況且申一甲已經和望月樓賓館打好了招呼,楊婷還要代表韓晗向方東明敬酒呢。
申一甲陪楊婷一直走到他的辦公室,也沒有說服她留下。
“我就不和祕書長打招呼了。”楊婷說,“祕書長公務繁忙,我讓人家陪着喝酒,沒那麼大的面子啊。”
“我陪你啊。”申一甲說。
“你啊,還是辦你的事吧。”楊婷拿上畫盒和山參,執意出門了。
申一甲不敢再攔楊婷了,她的話似乎在敲打他,陪着她楊婷晚餐,他還沒有那麼大的面子。那就送送她吧,不能再勉強她了。
申一甲喫過午飯就趕回推拿店,從側門進了自己的睡覺的小屋,一邊與娟子、呂良閒聊,一邊等客人。這些天,申一甲每天晚上都抽時間給呂良做些輔導,最近幾天又手把手地對他進行了速成培訓,呂良對他還算順從,背下了幾十個穴位,推拿的基本手法也算將就。如果有哪個女客人要男推拿師服務,就可以把呂良推上去了。
下午一半,考斯特中巴送來了着第一批客人,孫婧在望月樓賓館坐鎮,沒有出現在車上,她的祕書宋小妮第一個從車裏跳下來,有序地組織客人進入推拿房。
因爲客人都是在全國各地的立春籍成功人士,對推拿店和“推拿師”並沒有太多的挑剔,接待進行得非常順利。
申一甲把宋小妮交給娟子,準備逐個房間走一上圈,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領,給每個客人上手推幾下。要做好保健推拿這篇文章,給同鄉會的客人留下一個好印象,他露上兩手,對孫婧也算有一個交代。
他挑一個關鍵的穴位給客人推拿,一邊推還一邊講解陰陽穴推拿術的獨特功效,聽上去還挺深奧。
“管用”“舒服”“厲害”申一甲走過的房間,不停地傳來讚美之聲。雖然他只給每個客人按三五分鐘,但效果不亞於做了一次接診。
整整一個小時,申一甲做了十二個人,所有的按摩師們也都完成了各自的“推拿”,客人們聚集在推拿店的走廊裏,議論着陰陽穴推拿術這個新鮮的名詞。
“陰陽穴推拿術有沒有專利啊”“能不能給張一名片啊”“你出診一次多少錢啊”
申一甲笑吟吟地站在服務檯前,答覆着客人們千奇百怪的問題。孫婧的祕書宋小妮勸了好幾次,才把客人們帶上車,申一甲和娟子熱情地與每一位客人握手,歡迎他們多回家鄉看看。
“可算結束了,再不結束,客人就鬧起來了。”娟子領着申一甲來到她住的那間小臥室。
娟子一開門,屋裏有六、七個人一起站起來,涌向門口。這幾個人都是平時來做按摩的,午後的時間被同鄉會的客人佔用,不得不讓他們稍等一會兒。
“每個人多做半小時,今天沒做上的,以後補上。”娟子的一句話,立刻打消了他們的不滿。
申一甲給孫婧打電話,告訴她一切進展順利,同鄉會的客人已經回去了。孫婧對申一甲很滿意,聲音聽上去很悠閒,囑咐申一甲多喫點辛苦,和娟子一起安排好晚上的活動。
可能是這邊安排得不錯,孫婧的心情也不錯,主動向申一甲提起了滑雪的事。
“一甲,你上次說的,情人峯滑雪去多少人”孫婧說。
“這事我還沒問呢。”申一甲沒想到,這才兩天的時間,形勢就峯迴路轉了。他本來想等接待完春縣同鄉會的客人,找個孫婧高興的時候再探討這件事,沒想到孫婧主動提起來了。
孫婧向申一甲透露,爲了這件事,她特意向縣委書記於發和做了彙報。於發和的態度非常明確,團幹部比較活躍,來一次春縣不容易,全程免費接待。
“於書記不會嫌我多事吧”申一甲問。
“心胸太小,當不了領導。胸懷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大。”孫婧說,“於書記對你非常滿意,說你具有政治家的潛質。”
申一甲立刻飄飄然了,於發和表揚別人也不同凡響。
“我打聽了一下,團市委在編十九人,我給你二十五個全程免費的指標,夠不夠”孫婧說。
“夠了夠了,足夠了”申一甲很興奮。
“來之前三天跟我說一聲,我好安排一下。”孫婧告訴申一甲,如果想玩得盡興的話,最好在滑雪場住一宿,不願意住滑雪場,也可以回到縣裏住。
孫婧想得太周到了,真不愧是接待辦出去的幹部,還給他寬打了一天。申一甲掛斷電話,往走廊裏走,用一隻推拿手在娟子的後脖子上捏了一把。
“哎呀,輕點當心讓呂良看到。”娟子輕聲責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