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的起點不決定高度,卻決定了你要怎麼活?尋常人家想爬上去,超然世家想要保持或者吞併別人,而這一偉大計劃下又有多少後輩被逼着按部就班,做着沒有自由和不喜歡的事?”
“別人羨慕我們出生非凡,我們何嘗又不羨慕他們活的平淡呢?”
說到這裏,江霧以茶代酒,一飲而盡,隨後再斟,便要復飲。
蝶鳶輕輕咬着紅脣,眼神似水,前者的一席話似乎觸動了她的心絃,一改往日對世家子弟的看法。
長久歲月以來,這類人大多都是傲慢,驕縱逸行,世人一見到他們恨不得馬上遠離,根本不想與其多待一刻。
如今從江霧這番話來看,並不是所有世家者都令人厭惡,其實他們身上也有着常人不願接受的痛苦。
蝶鳶笑着搖搖頭,唏噓道:
“本以爲和大人沒有多少話題,不曾想我們都有着同樣的遭遇呢!”
“妾身從小便沒了父母,隨後被賣到青樓,想着這輩子就要毀了,孰料神使殿堂的大人路過,救下了我,幾經輾轉,年復一年,也就到了這裏!曾多次夢到家鄉,很想回家,卻又不敢回去,害怕睹物思人,想起已經朦朧的父母模樣。”
江霧擡起頭,看着感傷的蝶鳶,突然感到非常心疼,他想不到這位看起來風光無限的絕代女子居然還有這麼悲慘的過往,這可比剛纔編的故事裏的他要慘多了。
不過,就這一點來看,蝶鳶和真實的他的遭遇是同樣的,同樣的舉目無親,同樣的孤苦。
“家?什麼是家呢?一間屋?還是一羣人?這些我都不缺,可爲什麼找不到家的感覺?”
蝶鳶思考着江霧的這些疑問,很久沒有回答,而後者則是在默默地喝茶,等待着佳人給出的答案。
良久,蝶鳶開口了:
“漂泊的久了,家的感覺也漸漸忘卻,屋子和朋友給的,或許已經不是記憶中的味道了。”
這個解釋讓江霧大喫一驚,細細品味後深感此女的感慨不可謂不妙!多看了兩眼,竟想不出什麼話來對接,於是只能提起茶杯,鄭重道:
“姑娘,請!”
見狀,蝶鳶莞爾一笑,傾人傾城再傾國。
“大人,請!”
溫茶入腹,流淌的暖熱滋潤着五臟六腑,江霧不免有些想笑,明明是茶,壓抑氛圍下卻喝出了酒的感覺。
再看蝶鳶,除了眼神,其餘已經恢復了往日仙姿,始終噙着的醉人笑容,是她喜歡且不得不做出的表情。
“神使殿堂救下女孩本想讓她忘記一切,快快樂樂,沒想到卻變得多愁善感。”
少女挽了輓額前髮絲,淡紫色的柳眉舒展開來,無瑕粉面引人入勝,聲音更是如鶯如燕。
“好些年沒露出過這種表情了呢?不知爲何,明明與大人相識不久,卻總感覺您我有着相同之處,真是怪了!”
江霧笑道:
“你是無家可歸,我是有家不想回,某種意義上都算是沒有家,倒的確有些相像。”
蝶鳶很意外,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突然也笑了:
“大人真幽默!”
風停,茶涼……
“大人這般實力應該可以俯瞰整個大陸的年輕一代了吧!”
江霧不敢苟同,回道:“那是姑娘擡舉了,貴堂何嘗缺少天才?”
蝶鳶搖頭,如實說道:“天才不缺,但這麼年輕的返本境委實讓人驚訝,大人怕是已經逼近落靈了吧?”
落靈,返本的第二階段,丹田真氣如瀑落下爲垂靈,當徹底分化爲兩部分便是落靈,江霧如今的丹田已經形似漏斗,就差最後一步便徹底邁入這第二階段了。
這個時間已經很長了,他自開始垂靈,已經過去大半年,至今未突破,別人喊他天才,有時都會覺得汗顏,天才不該是一日千里的嗎?自己這樣哪裏算是呢?
“天地太大,各種妖孽層出不窮,不到至尊境,又怎麼能算得上俯瞰呢!”
聞言,蝶鳶似乎很贊同,於是道:“這倒是,頂尖勢力沒有至尊坐鎮,根本不會有擡頭的希望。”
江霧把視線從窗外收回,直直的盯着前者,似笑非笑道:
“姑娘能看出我的實力,想必不在我之下了。”
望着他滲入人心的眼神,蝶鳶不卑不亢,回道:“妾身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您的實力是楊主管告訴我們的。”
“哦?這樣嗎?”
江霧低頭抿了口茶,舌尖傳來的苦澀讓他的大腦一直很清醒,直覺告訴他,這個女子不一般!
隨後,他靠在椅子上,頭望着樓頂,惋惜道:
“神使殿堂真是一個好地方,若不是家族羈絆,我一定會加入你們!”
蝶鳶聽了捂嘴笑着,聲音如風鈴般清脆:
“我們也想拉攏您呢!”
江霧哈哈道:“哈?待我尋個機會脫離家族,屆時就跟姐姐後面橫着走了!看誰不爽就噼裏啪啦一頓揍!”
蝶鳶看着他作出打臉的手勢,笑意盈盈,想了會又搖頭,說道:
“哪有那麼誇張呢,殿堂雖強,可也有很多勢力我們不願招惹!”
“嗯?”
江霧喫驚,這是真的感到驚訝了,他從梓羅南疆一路走來,無數人對神使殿堂的描述都是以最強來概括,而且根據實際情況,也的確如此,如今這麼說了,難道還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巔峯勢力嗎?
對此,蝶鳶正色道:
“世人說殿堂屹立大陸之巔,這沒錯,但很強的勢力也不少,我們不會輕易招惹,當然也不會害怕!”
“比如我段家?”
“嗯!段家獨特的傳承可以一呼百應,即便是我們,也要客氣對待!除此之外,桃花海南的劍盟,海北的唐家,海東的櫻花宮,這些我們都不願意爲敵!”
終於,一個日思夜想的名字出現了,江霧彷彿被打了個激靈,他故作鎮定,贊同道:
“這些勢力確實很強,父親曾告誡我,遇到他們應該客氣,現在連你們也忌憚,看來真的要注意了!”
蝶鳶點頭道:“不過,彼此都有盟約不開戰,對門下弟子也有約束,所以這些年來倒沒有發生過什麼衝突。”
江霧眼珠一凝,隨意問道:
“聽聞貴堂曾與櫻花宮發生過爭執?”
提起過往,蝶鳶愣了一下,似乎不想多說,可轉念一想,這些都不是祕密,於是便開了口:
“是百年前吧,某天一個神祕女子突然闖入了我們的禁地,守護長老們不由分說,直接斬殺!本以爲就此了事,沒想到此女來自櫻花宮,而那位宮主似乎頗爲護內,隔着萬里對我們發難,最後還是大供奉出手才平息此役!”
江霧聽的迷糊,好奇問道:
“那女子闖入禁地是爲了竊取什麼嗎?”
蝶鳶搖頭,苦笑道:
“不知道,那時我還沒出生,這些也都是別人告訴我的,不過她到底爲什麼會出現在我們禁地,大家衆說紛紜,可事情過去了這麼久,很多證據都不可考,也就慢慢息寧了。”
突然,江霧嗤之以鼻,諷刺道:
“那櫻花宮的宮主也太不自量力了!敢對你們出手!”
聽之,蝶鳶反駁道:
“輸給大供奉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畢竟大供奉的實力是十至尊之首!不過,那櫻花宮主也的確強,本堂一位至尊曾說過,她或許是加恆第一女至尊!”
江霧挑了挑眉,回憶道:
“似乎爺爺也跟我說過這話。當時還問了爲什麼十至尊裏面沒有她呢!”
蝶鳶想了想,道:
“應該是她太神祕了吧!從她崛起以來,也就傳出了和大供奉那一戰,其他也就沒聽說過和誰交過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