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雪意站在朝向前院的一閃敞開的窗戶前面,半天沒動。
今天西陵越大婚,需要招待的客人太多,不僅府裏所有的下人都被叫去幫忙了,還從宮裏借調了一部分人來才能勉強應付。
白天的時候,柳雪意就沒露面。
靈芝在前面一直忙到這會兒纔回,本以爲她是應該早就睡了,走進院子,見她還站在窗前,就是眼眶一熱,趕緊快走兩步推門進來道:“都這個時辰了,小姐怎麼還沒睡”
柳雪意站在窗戶前面沒動,臉上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表情,只是很冷靜的問道:“前面的喜宴都散了嗎”
“差不多了”靈芝道:“大部分的客人都已經回去了,還有幾位年輕的王孫公子喝高了,還在前面划拳呢。王爺有吩咐下來,說今天是大喜的好日子,不要趕人,由着他們鬧去了”
“大喜”柳雪意這才合上了窗子,面上表情意味不明的諷刺笑道:“今天這場大婚的盛況,完全是衝着給太子添堵的目的去的,這排場,也算是親王大婚的儀典裏史無前例的頭一份了,的確是夠喜慶的了”
說不嫉妒那是假的。
雖然知道西陵越大辦婚事並不是爲了沈青桐的,可是十里紅妝,盛世花嫁是每個女子都渴盼和期望的,這麼大的一個便宜,還是讓沈青桐出盡了風頭。
可是那個沈青桐,明明不過就是個樣樣都不出衆的孤女,憑什麼這一切就都該是她的
反觀自己,爲了不丟面子,今天卻要躲起來,在這裏連面都不能露。
靈芝倒了杯水給她,知道她心裏不好受,就安慰道:“小姐您跟她計較什麼,她這也就是勉強撿了個便宜罷了,就算暫時的讓她先分光一下又如何您可是有賢妃娘娘撐腰的,日後到底是誰得勢,誰風光,還得要一步一步走着瞧呢”
那個沈青桐,真的是看着哪裏都不出彩的。
倒也不是靈芝對自家主子太過自信,實在是
如果西陵越娶的人換做是郭愫,靈芝都還會忌憚幾分,但是這個沈青桐,那就真是個不起眼到可以直接被忽略掉的角色了。
柳雪意當然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聞言,卻還自嘲的苦笑了一聲道:“那又怎麼樣怎麼說她都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嫡王妃”
嫡庶有別,尊卑這回事,真是最無奈的,卻又可以把人壓得完全喘不過氣來。
靈芝接不上話,索性就沉默了,有些侷促的目光四下裏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麼就道:“小姐,您是不是還沒用晚膳奴婢這就去給你去廚房拿”
今天所有人都忙翻了,誰又會注意到柳雪意這個暫居於此的沒名沒分的外人。
柳雪意的心裏也不是不生氣,只是人在屋檐下,根本就沒辦法。
靈芝說着就要往外走。
“站住”柳雪意厲聲何止她,“別去了,還嫌不夠丟人嗎”
靈芝被她的疾言厲色嚇了一跳,委屈的眼圈都紅了:“小姐,奴婢只是”
“我不餓”柳雪意慣常都是個善於隱藏自己脾氣的人,察覺失態,就馬上緩了緩情緒道:“別去了”
靈芝不敢再招惹她,點點頭,就去打水,伺候她梳洗上牀休息了。
柳雪意躺在牀上,一整天粒米未進,飢腸轆轆,這一刻她的心思卻全然不在此處,雖然已經努力剋制不讓自己去想那些無法改變的事情,可是聽着前院方向偶爾傳來的談笑聲,就總是忍不住的在想,這一刻主院那邊的新房裏會是個什麼場面。
爲了迎合今天這個喜慶的日子,闔府上下的燈籠都換成了紅色的,包括她廊下的兩隻。
此時透過窗紙,搖曳的暖紅色燈光透進來,就越是叫人容易聯想到此時這府邸裏的某一處,被翻紅浪,兩個人抵死纏綿時候的畫面。
柳雪意越想就越是心煩意亂,最後乾脆一下子甩開被子,坐了起來。
靈芝忙了一天,剛迷迷糊糊的睡着就先被驚醒了。
她蹭的從外間的睡榻上跳起來,點了一盞燈捧着進來,見到柳雪意黑着臉坐在黑暗中的側臉,心裏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道:“小姐,您怎麼了”
柳雪意也不說話。
靈芝又不傻,自然知道她是爲什麼。
她把宮燈放在旁邊的小几身上,彎身撿起地上的被子,又賽回柳雪意牀上,輕聲的勸道:“木已成舟,小姐就想開些吧,要往長遠裏看,您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可是”柳雪意也不看她,只是盯着大牀裏邊黑暗的一個角落道:“那個沈青桐的雲起實在是太好了,好到”
她說着,眼底就有陰暗的冷光一掠而過,一字一頓的繼續道:“我都開始有些忌憚她了”
沈青桐她何德何能,能撿到這麼大的便宜,成了讓人羨慕的趙王妃
雖然陸賢妃已經給她指明瞭要走的路,可是她也不由的害怕
萬一沈青桐的運氣好,再次捷足先登了,那她就真的完全處於劣勢了。
陸賢妃和西陵越之間沒有利益衝突,更不會忌憚沈青桐什麼的,所以她要只靠着陸賢妃替她撐腰還是遠遠不夠的。
她的前程,還是要自己謀劃的,絕對不能再給沈青桐繼續走運的機會。
幾乎是一瞬間,一條計策已經躍入柳雪意的腦中。
只是
西陵越御下的手段極嚴,她在這裏又毫無根基,完全的被動,要想神不知鬼不覺的做點兒什麼,實在是不容易啊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靈芝見她半天沒反應,就試着推了她一下。
“哦沒什麼”柳雪意猛然驚醒,看了她一眼,就又若無其事的躺下閉了眼:“很晚了睡了”
靈芝見她沒什麼精神,倒是沒多想,拉過被子給她蓋上,重新又熄燈回了外間的榻上。
這一晚,柳雪意徹夜難眠,心裏在不停的盤算
她不是耗不起的人,機會她可以慢慢的等,只希望是這一次老天爺別站在沈青桐的那一邊,給她一點時間吧
然則主院的新房裏,場面卻並非是柳雪意臆想之中的那樣和諧。
西陵越一步步走到沈青桐面前。
他的身形頎長,把她整個人都籠罩在陰影之下。
沈青桐微微仰起頭來看他,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只是她自己卻很清楚,自己緊張歸緊張,而這種緊張的心情很純粹,和一般新嫁娘洞房花燭時候的心情是截然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