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做給誰看呢
做主做的哪門子的主說的好似沈氏多冤枉了她一般
“翠姨娘不妨先回去吧。大奶奶好容易順利產下姐兒,院子裏一團亂,怕是顧及不到翠姨娘。便是翠姨娘不顧念大奶奶,也得顧念着點大爺啊。大爺這會兒身子還沒好全呢。方纔清和才讓人傳了話來,大夫說了,大爺不宜勞心,得好好休息。翠姨娘便是要請罪,也得等大奶奶和大爺身子都好些了再說吧。”
幾句話不聲不響地將翡翠刺了回去。明確告訴林寧,沈氏壓根沒處置也來不及處置翡翠,翡翠這又是跪又是哭又是訴冤的,明顯目的不純。
翡翠面色一僵,滿臉通紅,低下頭去,“大爺,奴婢奴婢”
林寧神色淡漠,“你既自稱奴婢,該知道自己是誰的奴婢。”
翡翠大睜着雙眼,兩頰緋色褪去,白了一層。
大魏的規矩,若是良家女子爲妾室者,可自稱妾身。而若是身契都在主人手裏的奴婢,便是主子做主開了臉,得了下頭人一句“姨娘”的稱呼,除非將身契發還,否則,你就永遠都只是奴婢。
是誰的奴婢誰的奴婢她的身契都在沈氏的手裏
翡翠身子一晃,臉色又白了一層。
林寧轉頭同蘇嬤嬤說:“大奶奶需要好生休養,別什麼事都讓她操心。若是奴婢不好使,不聽話,或是看不順眼的,直接打發了就是。要有那等耍心機反過來對主子使手段暗害的,打死了了事。”
翡翠心神大震,打死了打死了
“大爺大爺,奴婢錯了,奴婢知道錯了。大爺給奴婢一次機會。”
翡翠雙手雙腳爬過去,林寧皺眉側身一避,淡淡道:“我乏了,回房吧。”
雲苓愣了半晌回過神來,上前扶住林寧,往懷光院走去。翡翠的哭喊縈繞耳側,雲苓手心裏泛着汗,打死了
一條人命,卻端得說的雲淡風輕,彷如不過是在說“今日吃了什麼”一樣。
雲苓忍不住回頭看了翡翠一眼,翡翠此時痛哭流涕,卻是真真正正地痛哭,而並非方纔做戲一般的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身子趴在泥地裏,伸手想要留住林寧,卻怎麼呼喊都留不住。一身藕色的衣裙染得滿身泥土,一張俏臉哭花了去,哪裏還有往日的顏色。
雲苓心頭一顫,擡頭望了林寧一眼,只見他看着前方,面色平靜無波,半點回頭的意思也沒有。心下不免唏噓。
想當日,翡翠被開臉做姨娘的時候,多少人豔羨,然而如今如今
雲苓竟不知自己是如何扶着林寧進院的,也不知是如何伺候他的,在她將林寧扶到牀上,仔細掖好被角之後,林寧開口道:“大奶奶這胎並不大好是府裏衆人皆知的,大夫早有叮囑需得好生照看着。我中毒這麼大的事情,如何能叫她知道。這次是她和姐兒運氣好,母女平安度了過去,可生產時有多艱險,你在院裏伺候難道不知道”
雲苓身子一顫,擡頭看着林寧。
雲苓唬得面色煞白,撲咚一聲跪了下來,“奴婢知錯”
算起來雲苓本是伺候王子勝的丫頭,王子勝成親後便一邊伺候王子勝,一邊也伺候沈氏。這樣的身份大多是通房丫頭的配置。雲苓好的一點是,她沒有別的心思,大約是自幼受奴性教導,她不像其他人一直想着怎麼爬牀。對於是否“上位”這等事,她一直是聽命的思想。
若是主子擡舉她,她會接受。若是主子不主動安排,她也不會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只一心做好自己份內的事。
林寧看了她一眼,揮了揮手,“起來吧去看着翡翠,她做了什麼,見了什麼人。”
雲苓一愣,竟有些不大明白林寧的意思。林寧並沒有打算解釋,雲苓也不問,接了命令退出去。
次日一早,林寧在丫頭的伺候下梳洗過,雲苓便進來稟報。
“昨兒大爺雖發了話,卻沒直接說要處置了翠姨娘。大奶奶睡過去了,蘇嬤嬤不敢自專,只讓翠姨娘回去了。翠姨娘連夜去找了二奶奶,似是想讓二奶奶求情。二奶奶沒見她,讓丫頭把她請了出來。”
林寧點頭,又問:“出事之前,翠姨娘有沒有和二奶奶或者二奶奶身邊的人見過面”
雲苓略感訝異,“大爺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王家對待女兒素來不看重,教養缺乏,甚至這一輩中的兩個女兒都只當做是家族聯姻的工具。因此才導致了以後一個王氏的膽大心狠,一個薛王氏的無能。但王家對兒子全然不同。連帶着爲兒子找的媳婦,不論是沈氏還是閔氏,都稱得上世家做派。
王家風骨氣節雖與林家截然不同,但治家馭下還是很能耐的。內院勾心鬥角難以避免,但卻和後來如同漏斗一般的賈家不能比。
這樣的環境,有外院的吩咐,若沒人故意將消息透露出去,有心攛掇,他不信一個身契尚在沈氏手裏,由沈氏擡舉起來,在府中無別的靠山更沒什麼寵愛的小姨娘能知道消息,又能有那個膽子藉此故意刺激沈氏。
雲苓倒是並沒有多想,說完後便覺得自己太過冒失,低下頭去,言道:“翠姨娘和二奶奶身邊的銀杏姐姐交好。昨兒兩個人在一處說了好半晌的話。”
真相已經不言而喻了。林寧擺手,“你去看看大奶奶那邊怎麼樣了。若是大奶奶精神還不錯,便告訴蘇嬤嬤一聲,我昨日說的話是當真的。”
翡翠不能留,也沒必要留了。便是留着翻出了真相又如何閔氏並不曾出面,更不曾說什麼做什麼。最多也不過是舍了一個銀杏。一個丫頭罷了,沒有銀杏,也有金杏。
林寧一嘆,打開門正要出去,便見王仁小小的人兒跪在院子裏磕頭。林寧愣了一會兒。王仁見林寧出來,面上一喜,爬起來撲了過去,小心翼翼地貼着林寧的大腿,拉着林寧的手道:“父親沒事了嗎”
林寧低頭,看着眼下這個不足三歲的小豆丁,突然明白,如今的王仁還不是那個王仁。現在一切都還早。要說王仁小時候,也是由王子勝教導的,雖算不得聰慧有加,卻也並非是頑劣不堪的性子。奈何王子勝死的太早,彼時王仁不過六歲。偏偏沈氏產後傷身,再受了打擊也相繼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