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又恨冷幽什麼,恨冷幽修爲高、恨冷幽絕情
既一切怨恨本實無可得,那又何生恨。
血肉之軀不堪能承受很大重創,而人之心念卻可以始終不變,連死亡也不能脅迫,故人有“至死不渝”,水雲紗玉臉慘白,眸子迷茫之後漸漸歸於清寂,薄脣無意識費力張開,不知欲遺留什麼話。
冷幽一直端詳着水雲紗,知道她在說什麼,。
“你怕麼”
“扶我起來”
只是水雲紗等待中,冷幽依舊淡漠站着,不近人情。
水雲紗費力看了冷幽最後一眼,緩緩無力閉上眼睛,,身子漸漸凉寂了無聲息。
冷幽親手殺死了紗。
崖上沒有落下雪花,風卻異常的凉,颳得人感到一股徹骨冷意,冷幽看着水雲紗倒在血泊裏,如一座沒有生機的雕塑,死寂難當,彷彿會這樣一直待到天荒地老。
歲月在流逝,流到時光盡頭。
“紗很厲害”冷幽終於嘶啞開口。
冷幽蹲下身,將水雲紗緩緩扶起來,平靜抱在懷裏,只是雙手接觸的身子異常僵硬,已冰涼得沒有一點餘溫。
在歲月裏寂滅,於寂滅裏甦醒,一細微心神火光無聲搖曳着,逐步壯大,如時光倒流一般,僵冷的身子漸漸變得柔軟,慘白的玉臉褪去死氣,在緩緩恢復紅潤。
水雲紗依然閉着眸子,凝脂般的玉臉幽靜如初,一雙玉手不知何時也靜靜環抱着冷幽,兩人寧靜相擁,歲月靜好。
玉霄顛外,出現兩道身影。
林小昕被同門喚醒後匆匆忙忙上神女崖稟報,之後便與玉瓊一道抵達玉霄顛,觀望道眼前景象,不由神色複雜開口:“師父,師姐她心底還是喜歡那個魔頭。”
“先看看吧。”玉瓊冷靜道。
崖上,冷幽放開手。
曾幾何時,也將水雲紗擁在懷裏,只是此時冷幽心底無論如何醞釀,也沒了曾經的感覺。
至於水雲紗,薄脣已貼在冷幽肩處。
玉瓊所說三招,一爲絕情劍,二爲業火殺,三爲修羅刺。
被人無情狠咬是什麼感覺
有人說是劇痛,其實不然,率先感到的是牙齒入肉帶來的無邊恐懼,那一瞬間好像身前有一頭兇獸正張開血盆大口將自己咬個對穿。
當業火焚燒的剎那,冷幽就被水雲紗狠狠咬住。
冷幽腦海裏浮現的不是兇獸,而是一個個墮落成殘忍血腥瘋魔的人,也回憶起瘋魔牙齒刺破頭皮咬穿頭蓋骨的那一聲輕響。
冷幽不恐懼瘋魔,自然更不對水雲紗生什麼火氣,只不過肩部陣陣徹骨的疼痛傳來,冷幽感到已經要被咬下一塊肉。
以業火灼燒,兩人周圍小片空間不斷扭曲起伏。
水雲紗遭受業火焚燒,到底是如何慘烈,冷幽無法知道,只知道環抱身後的十指已深深插進後背,幾乎刺穿心臟。
一切不淨,以業火乾枯。
半個時辰後,於熊熊業火灼燒之中,水雲紗睫毛顫動,緩緩睜開了清幽的眸子,口中微鹹,帶着濃濃的溫溼血腥。
入眼處,是一個讓人發瘮的牙痕。
水雲紗擡起頭,看到眼前冷幽臉龐死,眸子內有一抹迷茫之色,過了一會兒,迷茫的神色緩緩消去,輕啓薄脣道:“冷幽很痛麼”
冷幽疲憊道:“的確很痛,痛入骨髓。”
bsp;冷幽臉色慘白,左肩的傷口與後背十個血洞汩汩流血,能感受到水雲紗插進後背的纖指已將心臟捧在手心,若水雲紗晚一點醒來,心臟就被她給捏爆了。
水雲紗道:“之前紗受到的痛,冷幽又受了一次,這樣算來,你我總無法了斷。”
“所以紗便忘了我了。”
“嗯。”
水雲紗輕“嗯”迴應,緩緩抽出插進冷幽後背的雙手,已沒有任何眷戀。
業火灼燒中,玉霄顛上整片空間都變得扭曲,四周景色朦朧模糊,眼前的水雲紗白裙上的血跡漸漸淡去,整個人近在咫尺,恍惚間又彷彿回到了崖邊。
業火緩緩消散,整片天地歸於正常。
冷幽立在崖上,自始至終未挪動半步,而眼前數丈開外,水雲紗靜靜立在崖邊,衣裙纖塵不染,隨着輕風輕揚。
人生若只如初見。
此情此景,冷幽不由思索,自己以前到底什麼時候愛上眼前人的
從西北古漠回來。第一次踏上玉霄顛的時候
記得第一次踏上玉霄顛時,久別重逢,冥冥有種奇異玄妙的感覺:紗不會拒絕自己。所以當初心底也就很喜歡,超出了一般的喜歡。
如今心底空蕩蕩一片,早已沒有當初的悸動。
冷幽真的變了。
冷幽不再思索,在他注視下,前方水雲紗輕緩轉過身來,整個人氣質明顯已更上一層樓,青衫白裙飄蕩,出塵不染,清冷的身姿帶着一分難以捉摸的縹緲意,超凡脫俗,完美絕代無雙。
“還有下一招殺伐麼”水雲紗開口。
冷幽步伐平緩走向崖邊,道:“本來有三式,一是心咒之力絕情劍,二是業火殺,其第三是修羅刺,而最後一式修羅刺,是以怨戾凝聚之,如今對紗來說卻是沒半點殺傷力。”
玉瓊所指的三招,冷幽已不必施展修羅刺,也無法施展。
“冷幽別讓紗失望。”
眼見冷幽離開,水雲紗玉臉恬淡,對冷幽說了最後一句。
佳景依舊,物是人非,兩人皆明瞭彼此已越來越遠,或許就如以前水雲紗所說,破鏡不能重圓滿,逝去的終將不會再回來。
“自然是。”
冷幽淡淡迴應,祭出搖光拔空而起,穿梭於青冥中。
身後之人,纔是真正的修行妖孽。
路途中,冷幽心底想到之前被水雲紗狠狠咬的那一口,不由微微側頭看了下左肩。
左肩未有任何傷痕,全身上下也完好無損。
水雲紗未留下半點痕跡。
不過饒是如此,冷幽心底也不得不凜然,此時的感覺無法說清,像是身旁多了一位同伴,又像是無形豎立了一位最恐怖的敵人。
玉霄顛。
水雲紗抱了抱林小昕,林小昕臉上殘留着茫然,剛纔像是經歷了一場夢。
玉瓊和悅開口:“跟我走吧。”
“多謝師父成全。”
水雲紗輕點頭。
兩道亮光升起,師徒二人離開,林小昕全身猛然一震,跑到崖邊急哭了大喊:“師姐你要去哪”
“再見”
遠空裏,傳出水雲紗縹緲的聲音。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天道忘情。
餘音嫋嫋散去,林小昕捂嘴痛哭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