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藍是凌晨三點多醒來的。
他睜開雙眼,朦朧中注視着熟悉的環境,還以爲在夢裏。
腦子疼,手腕疼。
除此之外,身子微微動了一下,空氣裏就響起他肚子咕咕叫的聲音來。
慕天星一下子就醒了。
主要她腦子裏那根弦一直緊緊繃着,總覺得什麼時候大意了,萬一兒子醒在自己前頭,又自殺了呢
所以她睡得特別輕。
聽見聲音迅速坐起來,雙眼不眨地朝着牀上看過去:“傾藍”
傾藍嚇了一跳。
可以想象那種半夜三更,牀頭忽而升起一顆人頭披着長髮喊着你的名字,那種感覺。
“啊”
傾藍驚叫了一聲。
待他看清這是自己的母親的時候,他已經渾身披了一層薄薄的汗。
慕天星趕緊衝上前用力摁住兒子的雙肩,緊張道:“別怕,沒事,沒事了,你不要再做傻事了。”
她的眼中噙着淚,生怕他真的出什麼問題。
傾藍這會兒冷靜下來,剛好母親眼中的一滴淚墜在他的脣邊,淚汁帶着苦澀的滋味滲透到口中。
他鼻子一酸,啞聲喚着:“母后”
緊跟着,房門被人從外面豁然打開。
傾慕跟凌冽相繼衝了進來,雲軒夫婦也都衝了進來。
望着慕天星哽咽着伏在傾藍身邊,低低地哭着,不停地說着:“傾藍啊,你可不能想不開啊
有什麼大不了的啊,雅雅都快生了,你要是走了,兩個孩子怎麼辦
嘟嘟這麼小,你不能這麼糊塗啊
再說了,我們長輩們全都在,你的兄弟們全都在,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們如何承受
骨肉至親,你讓我們如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啊”
慕天星哽咽着,傾藍的眼中也不斷有淚水涌出。
凌冽側過身道:“準備點宵夜。”
甜甜立即道:“媽媽有給王爺準備藥膳,是根據功德王留下的方子準備的,我這就下去熱一點,端上來。”
雲軒轉身陪着:“我去幫忙。”
房門關上。
傾慕一言不發地走到洗手間裏,不多時,出來的時候端着一個臉盆,還有傾藍的毛巾。
凌冽卻是走上前,接過去將毛巾放在熱水裏搓了搓,擰乾後直接撈過慕天星的腦袋,擦着她的小臉。
傾慕:“”
然後,凌冽將毛巾重新放回清水裏,又搓了一遍,拿出來直接對着傾藍的臉一頓亂抹。
傾慕:“”
凌冽將毛巾放在盆裏,交給傾慕端下去。
傾慕再次回來的時候,拿了個空盆,還有一瓶漱口水。
於是,凌冽夫婦拉着傾藍坐起來。
可能是失血過多的緣故,他有些暈眩,坐起來之後,身後墊了個枕頭,還是閉着眼睛調整了好幾分鐘。
傾慕瞧他呼吸有些凝重,於是開了窗戶,讓外面更加清新的空氣流動進來。
這一過程中,整個房間裏無人說話。
等着傾藍再次睜開眼,傾慕將漱口水遞給他。
傾藍沒接,只是望着傾慕,深深凝視,而後眼圈一點點變紅了。
他就要開口,而且眼中泛起一片晶瑩。
傾慕立即在他前面出聲道:“停
你該慶幸你這次自殺沒死掉。
不然你最對不起的,除了長輩們、除了兄弟姐妹們,就是你的兩個兒子”
傾藍緊抿着脣,又接過了漱口水洗漱。
當甜甜端着托盤進來的時候,空氣裏有好聞的藥香,但是放眼看過去,托盤中只有一碗清粥而已。
漂亮的清粥有些許陽綠色的碎葉,看不出是什麼葉子。
卻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上飄着一朵朵綠色浮萍,竟在華美燈光之下帶着點點詩意。
甜甜剛將托盤放下,雲軒也端着托盤進來了:“王爺的這碗粥是溫熱的,剛好入口。
因爲太晚了,所以我沒給大家煮咖啡,暖了些米酒,配了一碟綠豆糕。”
雲軒夫婦做御侍已經越來越有模有樣了。
迅速將餐飲放下,便安靜地退出去了。
傾藍端着粥,一勺一勺安靜地喝着,慕天星關切地問:“好喫嗎”
傾藍擡眼望着她,點頭:“好喫,有荷葉的沁香,還有我喜歡的鴨肉丁,特別好喫。”
凌冽也不睡了。
原本在高原就失眠,也睡不好,回來之後想着抱着妻子可以睡個安穩覺,結果妻子有跑來這裏。
他上前端過一杯米酒,頎長的身子順勢優雅地坐在飄窗邊上。
傾慕也沒走,也端着米酒輕緩地喝着。
等着傾藍一碗粥全都喫完,慕天星拿過紙巾,像是給寶寶擦嘴一樣,給傾藍擦。
傾藍垂下頭沉默。
良久後,極小聲道:“對不起。”
凌冽一言不發。
傾慕也沒看他,只是表情淡淡:“你別再幹傻事就行了。
你要是有個萬一,清雅狐兒寡母的,一個女人帶着兩個兒子,瞧着楚楚可憐的,卻也更有底氣了。
你不是在解決問題,而是在製造問題。”
傾藍深呼吸,仰頭望着燈華:“我就是剛開始的時候,覺得接受不了,太沖動了。
現在冷靜下來,也緩過來了。”
他望着大家:“我保證不會了,我已經緩過來了,最難受最衝動的那股勁,已經過去了。”
凌冽將一杯米酒喝完,落杯後起身直接拉着慕天星的手:“那我們也回去早點休息。
傾慕跟傾藍是兩兄弟,聊什麼都更方便。
讓傾慕留下好好開解他吧”
慕天星原本不放心。
但是聽着凌冽的話,好像也有道理,有些壓力、有些事情,傾藍可能未必會跟他們做父母的說,但是一定會跟傾慕說。
於是她趕緊跟着凌冽回去了,並且道:“傾慕,你好好陪陪傾藍。”
傾慕笑着點點頭:“好。”
待他倆離開,傾慕將杯子放在小矮几上,苦笑着起身走到傾藍面前。
他無力地聳聳肩,很是哀怨地看着傾藍:“看見了吧
你有事,不管是好事壞事,陪你熬下去的都是我。
所以二皇兄,兄弟拜託你了,好好活着吧”
傾藍聽出來了,這是傾慕在暗示他,此生既是兄弟,不管他將來如何,傾慕都不會不會管他。傾藍噗嗤一笑:“好,我以後一定好好活着,不再拖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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