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京門風月 >第十六章絕色
    侍衛得到忠勇侯的命令,不敢耽擱,立即出了海棠亭,前往右相府。

    秦錚對忠勇侯甩下臉,臉色難看地道,“就算是他來了,也下不過我。”

    忠勇侯揮起大手,照着秦錚的肩膀給了他一巴掌,訓斥道,“臭小子,你不待見李小子,心裏打着什麼彎彎繞我清楚。不過呢我老頭子可不管你打的什麼彎彎繞,你藐視死去那老東西的棋藝就是不行。別看那老東西生前我看他不順眼,但是死後嘛也不准你污了他的名聲,說他棋藝不精,沽名釣譽。”

    秦錚沒躲,着着實實捱了忠勇侯一巴掌,肩膀被他鐵手打得一疼,牽動了舊傷,他頓時“唔”了一聲,伸手捂住了肩膀。

    謝芳華心思一動,想起了他的舊傷,頓時擡頭向他看來。

    “臭小子別告訴我你跟紙糊的一般,不禁捏”忠勇侯看看自己的手掌,他的力道剛剛雖然用得大,但秦錚可不是如尋常人一般柔弱。他的武功不可能抵不住。

    秦錚眉頭擰成一根麻花,額頭有細微的汗溢出,看着忠勇侯,一時間沒說話,似乎疼得說不出來了。

    “怎麼了你真跟紙糊的一般”忠勇侯見他着實疼痛,不像作假,頓時豎起眉頭。

    秦錚搖搖頭,抽開手,動了一下胳膊,又“噝”了一聲,不敢再動。

    “你受了傷”忠勇侯板起臉,說了一句,隨即覺得不對,又改口道,“不對,不是我打傷的,是你的胳膊本來就有傷”

    秦錚無奈地看着他,“您這老頭怎麼說打就打雖然您老了,不能上戰場了,但是這功夫可沒落下,每日都練功吧當年軍營送您鐵手神掌的稱號至今還有人提起呢而且還用了這麼大的力氣,您這是要廢了您孫女婿的胳膊嗎”

    忠勇侯一噎,嘎嘎嘴角,“你這個臭小子,我老頭子哪裏知道你胳膊受傷了”話落,看着他,懷疑地道,“你這小子心眼子多,最會做戲,別是如今在這裏裝模作樣。”話落,又道,“你不是向來反應靈敏嗎怎麼不躲開”

    “您也說了,您找來讓我不待見的人,我心中正鬱郁,哪裏想到躲”秦錚沒好氣地道,“再說,我敢躲嗎”

    “你連在皇上面前都敢說翻臉就翻臉,你爹孃打你你怎麼都敢躲我一個老頭子,你怎麼就不敢躲了”忠勇侯不滿地瞪着他。

    秦錚嘆了口氣,偏頭瞅了謝芳華一眼,見她靜靜坐在那裏,無動於衷的模樣,他眼底閃過一抹受傷,懨懨地道,“我自小得皇祖母喜歡,在皇叔面前皮慣了,皇祖母都縱容我,是以,我不怕皇叔。而我娘慣着我,我躲她也不生氣。我爹嘛,他若是敢動我一根指頭,我娘就與他翻臉。他自己也不敢太過分。我也不怕他。至於您嗎您的外孫女我不還沒娶到手嗎哪裏敢躲”

    忠勇侯無言以對,看了他片刻,見他本來還張揚精神的模樣如今如霜打了的茄子,他哼了一聲,偏回頭,對謝芳華道,“丫頭,你過來,給他看看傷勢”

    謝芳華坐着不動,“爺爺,我不是太醫。”

    “但你是大夫”忠勇侯道。

    謝芳華眼皮動了動,搖頭,“爺爺,您糊塗了我也不是大夫,若是大夫,我自己的病怎麼治不好還需要跑去法佛寺祈福求平安”

    “你大病多年,吃了無數藥方,都說十年磨一病,不懂醫術也成醫。你磨蹭什麼快點兒過來給他看看”忠勇侯催促她,不容拒絕地道,“讓你給我倆溫酒煮海棠,你偏偏睡着了,一壺酒喝完後,錚小子怕吵醒你,自己動手煮了下一壺,還吩咐婢女給你拿了披風蓋上怕你受風。你倒好,半絲不領情”

    謝芳華伸手揉揉額頭,儘量讓自己鎮靜,“爺爺,孫女就算和他有了婚約,但也還要三年後大婚,這閨閣禮數可不能作廢。您如何讓我一個女子近身檢查男子的傷勢這可不是倒一壺酒,指使人拿個披風那麼簡單”

    “這裏沒有外人有了婚約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有爺爺在,你還怕誰說閒話不成你身爲忠勇侯府的小姐,是要守得閨儀,但也不能被禮數束縛,過於死板。”忠勇侯訓誡她,“事急從權,如今去喊太醫,不僅耽擱功夫,還破壞下棋的樂趣。你就別廢話了快點兒”

    謝芳華揉額頭的手頓住,無言反駁,擡眼看秦錚。

    秦錚靜靜地瞅着他,不張揚囂張的時候,他就是個安靜的少年,清俊風流,瑰姿灑意。這樣的少年,安靜的時候,身上也帶着一絲危險,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謝芳華忽然想起昨日在英親王府碧湖暖閣的踏上,他給她從懷中找藥,面紗下的臉不由得紅了,有絲絲灼熱。這時忠勇侯又催促了一句,她閉了閉眼睛,慢慢地站起身。

    秦錚見她起身,安靜的目光動了動。

    謝芳華來到秦錚面前,壓制住所有情緒,對他面無表情地道,“將袖子擼起來。”

    秦錚搖搖頭,用那隻好手臂託着受傷的手臂道,“動不了了你幫我吧”

    謝芳華蹙眉,打量他神色,見他不像作假,伸手挽起他的袖子。

    春日裏,雖然是初春,但是京城溫暖,秦錚又是男子,從立春之後就換上了春裳。是以,如他穿得不多,除了外衣,裏面僅僅穿了兩件裏襯。錦袍內,是乾淨的絲緞軟袍。

    謝芳華挽起他的外衣,便看到乾淨的絲緞軟袍上浸溼了一片血跡,她頓時皺起眉,上次她砍傷的地方,按理說,這麼久,該痊癒了纔是。應該是不至於被忠勇侯一巴掌就打得舊疾復發。她擡手又慢慢地挽起了他裏襯的軟袍。

    入目處,一道傷口,十分明顯,疤痕脫落了一半,還留一半,真是在脫落與未脫落的地方因爲新長出的肉皮嫩軟,是以,被一掌打中,從那處裂開,顯然又成了新傷口。此時,正在流血。

    流出的血不是純碎的鮮紅,而是有細微的血水,說明裏面有些潰膿,根本沒得他好好地仔細地打理過。

    謝芳華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對他冷冽地道,“英親王府不是沒有好藥吧你這傷十多日了,按理說,抹上跌打創傷的好藥,總該好了。偏偏如今還未曾好。你這些日子做什麼了不知道好好打理傷口”

    秦錚看着她,她帶的面紗輕薄,她站着,他坐着,擡頭間,正好能從面紗垂落的縫隙看到她板起的冷冽的臉,雖然那臉色極度難看,卻讓他心頭微微一暖,但也不敢表現出來,無所謂地道,“不是什麼大傷,小傷而已,哪裏用得到好藥若不是今日爺爺打了我一掌,也不至於舊傷復發。”

    謝芳華眯起眼睛,“小傷”

    秦錚笑了笑,“是啊小傷。”話落,他盯着她,又補充道,“這一道傷疤若是不上藥的話,應該就會落下疤痕吧我覺得,爲了記住砍傷我的那個人,讓她以後但凡見到這道傷口,都能記住曾經做的事情,而我自己呢,傷疤落在這條胳膊上,我日日看着,也能牢牢地記住。所以呢,不上藥打理,我覺得挺好,若是上了藥,撫平了痕跡,我覺得不是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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