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院落,山水清幽,四周靜謐,安寧祥和,這樣遠離喧囂的地方,讓人很容易忘記一切煩惱雜亂,似乎這個世上本就如此平靜安然。
秦錚和謝芳華過着尋常的日子,或打獵、或捕魚、或採蘑菇、野菜,或下廚做飯。
如尋常人家的夫婦,尋常的不能再尋常。
這日一早,謝芳華醒來後,發現來了葵水,坐在牀上,悶悶不樂。
秦錚從廚房回來,進屋便見謝芳華悶着一張臉,走到牀前,捏捏她,溫柔地問,“怎麼了醒來沒看見我生氣了”
謝芳華擡眼看了一眼秦錚,泄氣地說,“來葵水了。”
秦錚失笑,“我當是什麼事兒。”話落,對她詢問,“有布包嗎”
謝芳華搖搖頭,臉紅地小聲說,“我以爲你每日纏着我我又仔細調理,能懷上,便沒準備”
秦錚笑看着她,“生命的到來是講究緣分,他沒來,就是緣分沒到。”話落,低頭在她額頭吻了一記,“乖,我去給你弄布包。”
謝芳華覺得他說得有理,自己是有些急了,她心底隱隱地怕自己來不及給秦錚和他生下一男半女,一個像他又像她的孩子,她輕輕吐了一口氣,對他問,“你會嗎”
“會”秦錚轉身走了出去。
謝芳華聞言便安靜地坐在牀上等着。
不多時,秦錚拿了一個布包回來,遞給她,“你看這個如何”
謝芳華接過手裏,只見布包縫製得像模像樣,雖然針腳彆扭,但是用的是上好的材料,十分綿軟,自然是可以用。她笑着伸手環住他的脖頸,湊上前吻他,“我的夫君上天入地,無所不能,嫁給你是我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秦錚心神一蕩,勾起嘴角,順勢抱住她,“這話我愛聽。”話落,他輕輕哼了一聲,“既然知道你夫君本事大,以後就不準不乖。”
謝芳華笑着點點頭。
秦錚看着她嬌俏的臉,嘆了口氣,放開她,“又有幾日不能將你如何了”
謝芳華好笑,揮手趕他,“你出去。”
秦錚又抱住她狠狠地吻了一記,才走了出去。
謝芳華換上布包,換好乾淨的衣服,將髒亂的衣服和被褥抱出門,站在門口的秦錚順手接過,走向水池。
謝芳華倚着門框看着他,絲毫不嫌棄地動手清洗。
明明是貴裔的公子哥,偏偏做着與他身份從來不符的事情,絲毫不違和。
前世她沒完成的心願,最後遺憾含恨離開,便是想着下一世,能和秦錚這樣生活。若是真能這樣的相守一世,該多好。
她正想着,一隻翠鳥盤旋着闖進了院落,落在了她的肩上,清脆地叫了兩聲。
謝芳華一愣,偏頭看着這隻翠鳥。
秦錚從水池邊轉過頭,看着那隻翠鳥,臉一下子黑了。
謝芳華見翠鳥的腿上綁着信箋,她伸手取下,看了秦錚一眼,慢慢地展開。
上面寫着一行字,字跡極其的熟悉,是秦鈺的筆跡:“皇陵,十日之期,該回京了”
謝芳華盯着字跡沉默地看了片刻,擡頭,見秦錚已經轉過了身去,她拿着信箋走到水池邊,低聲道,“是秦鈺的信箋。”
“他說你與他約定了十日之期,告訴我們該回京了。”謝芳華又道。
“只是他說十日而已,爺沒答應他。”秦錚道。
謝芳華笑了笑,伸手從後背環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背上,柔聲說,“秦錚,我們回京吧。這裏雖好,但我們過的也不是尋常人家的日子。”
“怎麼不是了”秦錚不回頭,有些氣悶,“你不喜歡嗎”
“喜歡。”謝芳華點頭,又搖搖頭,“尋常人家不是我們這般,無論是鬧市,還是深山,都是人來客往。我們這樣,只是將自己鎖在一方天地裏而已。能過這些天清靜安寧的日子,我已經很滿足了。”
“你滿足,我還沒滿足呢。”秦錚鬱郁地道。
謝芳華抱着他腰的手緊了緊,柔聲說,“無論是謝氏,還是秦氏,我們都有自己的信念和不可推卸的責任重擔。若是我們真什麼都不管了,也許我們是清靜安寧了,可是良心上又如何能過得去你別說只有我心軟。其實,你的心與我一樣軟。”
秦錚不語。
謝芳華又道,“先皇臨終前與我說,當年,他是傳了密令,讓我父親撤離回京,可是他終究是選擇了維護南秦江山,死而後已。孃親隨他去了。雖然是應了魅族的祖訓天命,但到底是他們的選擇。哪怕這個選擇是死,哪怕扔下了年幼的我和哥哥,哪怕使得爺爺白髮人送黑髮人。”她說着,眼眶紅起來,眼底泛起淚花,“南秦這片國土,有謝氏多少人爲之守護流灑的血,南秦這片河山,有秦氏先祖兢兢業業守護傳承。我是謝氏的子孫,你是秦氏的子孫,我們終究都逃不開自己的姓氏和應該肩負的責任。”
秦錚依舊不語。
謝芳華又道,“重活一世,我們總不能真的眼看着南秦一步步走向衰落是不是你的信念,我的執着,哪怕我曾經不止一次恨不得南秦皇室天崩地裂,但是到頭來,想想謝氏先祖爲這片山河所做的那些犧牲,想想秦氏先祖爲了守護江山同樣不易,我都能放下私怨,維護大義。哪怕命不久矣,能保住一樣,也是欣慰。若是兩樣都保住,那就是上天厚待我們。結草銜環十世,不足報答天恩。”
秦錚抿起嘴角。
謝芳華又低聲道,“南秦千萬子民,南秦繁華三百年基業,南秦京城我們出生長大的地方,怎麼能忍心不管,看着它掩入歷史化爲塵埃若是有一日,南秦國將不國,無君主,無臣卿,無皇陵,一片荒蕪。那麼,我們的家,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兄弟姐妹,忠勇侯府,英親王府,我們的一切,都蕩然無存,該是何等悲涼”
秦錚終於嘆了口氣,迴轉身,揉揉謝芳華的頭,“你呀。”
謝芳華擡眼看他。
秦錚伸手攏了攏她的秀髮青絲,目光一片溫柔,低聲說,“君子厚德載物,你雖然是女子,但當得上是君子。若是上天也有厚德,當該給我們福音,全了這一世。”
謝芳華埋進他懷裏。
秦錚低頭看着她,“你如今最忌耗心血,在我還沒找到方法之前,不想”
謝芳華伸手捂住他的嘴,打斷他,“就算待在這裏,我也不能安心,有些事情,也不能不想。已經深入骨髓,忍不住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