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吧？”我問了一句。
譚如燕愣了一下，她微微地偏了一下頭，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我胸口以下，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沒事，就想看看池子裏的魚。”
池子裏還有魚？
我一直以爲這僅僅是個假石山的噴泉，湊過去一看，還真有幾尾小金魚在遊弋。
譚如燕站直了身子，這時才轉過臉來，朝我苦苦一笑：“你看這些魚，據說它們的記憶只有七秒，圍着這個小水池游來游去，還以爲這個世界有多大，其實就是被一個圈子禁錮在這裏而不自知。”
她是有感而發，話中的哲理淺顯易懂。
不過我卻有些悲傷，她這樣的年紀，原本應該無憂無慮，沒心沒肺纔對。
然而她所發出的感嘆，與她的年紀太不相符。
譚如燕接着又嘆了口氣：“其實我們每一個人，都被禁錮在一個小圈子裏，不管你怎麼努力，都很難突破這種限制，我們在笑話這些小魚的時候，其實自己也挺可悲的。”
不就是被人堵在了房間，至於這麼傷感嗎？
在李明亮之前，曹麗芳就不是處的，在李明亮之後，她又和劉懷東好上了。
我覺得譚如燕真應該學學曹麗芳。
問題是她東窗事發的時候，我差不多就算是在場，所以想不出用什麼合適的語言去安慰她。
看到我半天沒吭聲，她又抿嘴一笑，只是笑得更苦，然後一聲不吭的離開。
留給我的背影非常憂鬱，卻更有女人味道。
我立即追了過去，伸手拽了她手臂一把。
“譚如燕，你還年輕的很，雖然給副校長的老婆留下了字據，但也可以就此擺脫副校長，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譚如燕盯着我看了一眼：“沒有什麼擺脫不擺脫的，我跟副校長之間，沒有誰糾纏誰，只是人生的一個圈子，把我們圈到了一起。”
“話雖然如此，可就像剛剛那個水池，裏面不僅僅只有兩條魚，儘管生活在一個很小的圈子，你還可以有其他的選擇。”
譚如燕嘆了口氣：“高考的時候，我的文化成績可以上二本，但美術專業成績連及格線都達不到。我們那裏有黃牛，要想買一個聯考合格證，像我們這個學校得要八萬塊錢。”
“後來你就找到了副校長？”
譚如燕搖了搖頭：“考試的時候，我在考場外遇見了他，那是一次很意外的偶遇，其實很多考生比我漂亮，可他卻直接走向我。”
毫無疑問，副校長也是被她身上的女人味所迷住了。
“他問了我的情況後，主動提出來給我合格證，並沒有提任何條件。結果我連考了九所學校，只拿到這個學校的合格證。”
我想故事不會就這麼結束，所以默不作聲地聽着她講下去。
“來學校報到的那一天，他說他在外面辦事，剛好路過車站，所以就把我帶了過來。”
“在車上的時候，我對自己能否順利完成自己的學業一點信心都沒有，他卻告訴我，畢業以後他能保證我就業。”
“但卻跟你提出了特別的條件？”
譚如燕搖了搖頭：“沒有。把我接到學校之後，是他替我付的學費和學雜費，寢室所有的日用品，都是他替我買好的，晚上又請我出去喫飯。”
我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家裏的條件很困難嗎？”
“父母都有工作，普通的工人而已，雖然算不上富裕，但供我讀書的錢還是有的。問題是如果不是副校長，就算再復讀幾年，我也不可能考上大學，讓父母花額外的錢找黃牛，一來心不甘，二來在親朋好友面前也沒面子。”
這話倒是不錯，至少在現在看來，她的父母和親朋好友，都以爲她是憑本事考取的。
譚如燕接着說道：“如果他自己提出非分要求，也許我還會拒絕，正因爲他什麼都沒提，我才被他的風度所迷或。那天喫完飯之後，是我主動提出要到賓館去休息一下的，結果……你現在也知道了。”
我不能責備她爲了幾萬塊錢，就出賣自己的靈魂。
畢竟譚如燕對副校長，懷有一顆感恩的心。
除了那幾萬塊錢之外，畢業後的工作恐怕也是譚如燕的心病，不都說大學畢業，就意味着失業的開始嗎？
何況她的專業合格證，還是副校長送的，現在學的又是動畫專業，恰好是她的短板，沒有人幫忙，畢業以後真的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
“那你就這樣永遠跟副校長糾纏不清下去？”
“不會的，他是個好人，我相信昨天晚上的事情發生之後，我不主動找他，他也不會主動找我，現在的問題是他的老婆，我怕她會不依不饒。”
“她昨天不是也沒說什麼嗎？”
譚如燕搖了搖頭：“將心比心吧，如果我是她，看到副校長和一個女生混在一起，而且這個女生還要在學校呆四年，我也保證不了什麼時候自己就會發瘋，就算不找副校長的麻煩，恐怕也放不過那個女生。”
“其實副校長的愛人，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壞。”
譚如燕眼裏閃出一道亮光：“對了，她能把你帶到省城去，一定跟你的關係不錯，你能幫幫我嗎？”
“沒有，其實我哥哥也是這個學校的教授，跟她只是個鄰居，昨天晚上怕出事才叫上我，我跟她沒什麼關係。”
譚如燕突然伸手牽着我的手：“我也是個女人，如果碰到這種事情，想要找人幫忙的話，一定會找我喜歡，或者是我信賴的男人。”
“不是……”
“我沒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也許副校長的老婆對你有好感，但你卻不知道，如果有可能的話，你在她面前替我說說好話，或許她就能放過我。”
說着，譚如燕的眼眶已經溼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