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藏刀在西夏 >第一卷 樓蘭密語 第五章 何人心中有爛陀
    陸離只覺得一瞬間腦子空白,整個身體忽然繃直,他幾乎也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感受着脖頸處傳來的那一絲刺骨的冰涼,一種從未有過的絕望涌上心頭。

    陸離根本還沒有從剛纔的餘悸裏緩過神來,這突如其來的刀鋒,讓他覺得有史以來第一次觸到了死亡的衣角。開門的那一瞬間陸離其實是想起了房裏還有個半死不活的人,但是那個推門的手勢根本就已經收不回來了。

    陸離心裏的那份絕望在一瞬間化成了悲傷,他突然就覺得好不公道,自己還沒有嘗夠這世間的苦樂,這條賤命竟然馬上就要走到了盡頭。這完全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也不像徐老頭所說的那般,什麼狗屁只要待在樓蘭城裏,就一定能活下去。

    他突然想着今天應該是要和李碗魚說上一句話的,那碗冷的面再怎麼難喫應該也要喫完的,還有壓在牀底下那半袋子銀子,早知道如此,還不如去紅袖招裏喫個痛快

    至少這樣,也能少了幾許遺憾。

    陸離在這幾息的時間裏,彷彿把他自己要做的想做的卻沒有做的,全部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他忽然深深地呼了一口氣,正要把眼睛閉上,就看着黑暗裏那個模糊的身影哐噹一聲就向着後頭倒了下去,那把被他握着的長刀也跟着掉在了地上。

    陸離站在原地呆了半響,忽然醒過神來,他立馬轉頭將門掩上,又拿着屋裏唯一的一張桌子頂在了房門的前頭,似乎這樣還是不夠,他又把凳子和一塊放在角落裏壓箱底的大石頭一起疊在桌子上把門靠住。這石頭陸離撿了很久了,如今都因爲角落的潮溼而起了一層薄薄的青苔。等到陸離做完這一切再轉過身來,只感覺身上裏頭穿的那件貼身的長衫早就被冷汗透溼,他一頭本來繫好的長髮此時胡亂地蓬鬆着,一滴滴汗水順着發尖落到了地上。

    直到陸離找來了油燈,將這座小屋子照亮,才猛的一屁股坐在牀頭,開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這一切來的都太驚心動魄,陸離見過的世面就只是停留在對樓蘭周邊的認知上,除去樓蘭以外的所有事物,陸離沒見過,也沒有從徐老頭的嘴裏聽的過一丁半點。他知道這是徐老頭故意的,套用老頭當年自己的一句話就是,有些隱藏在光鮮背後的骯髒,是見不得人的,所以不想讓陸離見到這個西夏王朝的陰暗面。如果能像自己一樣,死在這城裏,就是莫大的福分。

    陸離沒見過也不能理解徐老頭口中所謂的西夏王朝的陰暗面到底是什麼概念,但是他知道人心險惡這個道理,但是徐老頭在那個暴雪的除夕夜還和他說過最後一句話。

    世道無常,九分險惡,別忘存一份善心。

    陸離定了定神,把思緒拉回來,歪着腦袋斜着眼看着倒在角落裏的那個人,又把視線移到了旁邊那把湛藍的長刀上,心裏又開始琢磨。

    自己救他多半是出於對這把刀的好奇,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這個半死不活的人滿身潰爛,明顯是染了重疾,換做常人,一定早就沒命了。但是他卻依然活了下來,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尋常的事。

    所以陸離即便知道窩藏這樣一個人的下場,由於心裏某種思維作祟,還是毅然地堅持了自己的做法。

    陸離的眼光忽然瞥到了那個人的小腿上,除去他身上穿的那件陸離從沒見過的破衣裳遮住的地方看不到之外,可能就小腿的那個位置,潰爛的最少。所以陸離藉着燈光還是可以清晰的看到那處似乎是烙在小腿上的一個印記

    那印記形狀怪異,一個半圓形裏斜着一道劍印,在劍印的兩邊,又有兩朵盛開的花朵。花朵的印記卻是血紅色的,在這微弱的寒光裏,有點格外的滲人。

    陸離自然不清楚這印記是什麼來頭,他只是在北城那座樓蘭大牢裏偶然見過那些被關押的流兵身上會烙上一個標記。不過那只是爲了區別他們的身份。

    而眼前這位來歷不明的人身上這道烙印決然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陸離突然想到那羣在西夏裏修行的武士,好像自己從來就沒有了解過他們的身份,那麼多修行的人,除去入軍爲伍的,肯定還有很多隻是專注在修行道上的人。那麼他們,又是一種怎麼樣的存在。難道會是像眼前這位這般處境但是很明顯,這個既不是金國騎兵打扮也不是大理劍客打扮的人,壓根也不屬於西夏。特別是那張陌生到有點怪異的臉,雖然已經潰爛到一個程度,陸離還是從中能夠窺的出他大概的模樣。

    但是陸離可以肯定的是,這一定是個修行有爲的人。

    陸離想着突然露出一絲無奈的慘笑,自己早在很多年之前,就被徐老頭的一句話給斷死了。當時徐老頭說,修行這個玩意,靠的是機緣和天賦,但是兩者,自己都沒有沾邊所以,徐老頭開口閉口就說自己是一條賤命,只能苟活

    陸離自己雖然表面上對徐老頭的話嗤之以鼻,但是自從徐老頭走了之後這麼多年,陸離一直活的戰戰兢兢,他把銀子看的比什麼都重要,凡事精心打算,步步爲營。因爲他知道有些東西很重要,沒有j就意味着沒命。他始終都遵循着那番話,萬事皆靠李朝南所以陸離儘可能的和李家攀好關係,因爲只有這樣,纔有可能苟活下去。

    陸離自己從來都沒有想過萬一出了樓蘭城,又該怎麼活。

    但是現在這種活法,李三三不能理解,李碗魚更不能理解。李朝南可能懂,但是陸離更不會說出去。

    可能陸離是真的累了,所以這個晚上,他甚至連燈都沒來得及吹滅,就那麼想着想着便倒頭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陸離幾乎是被驚醒的,迷迷糊糊裏他感覺自己做了個夢,這個夢並不清晰,但是最後夢中畫面裏那襲闖進來的紅衣,讓他尤爲的深刻。他看不清紅衣的面目,只是一身背影,拖着長長的衣角,越走越遠。

    直到陸離爬起來下意識地想去拿牀頭甲冑的時候,他纔想起自己這幾日都不用不去南門了。他忽的又轉過頭看向了最裏頭的角落,那裏竟然空空如也

    人呢

    陸離又擡頭看了一眼房門處依然用桌子和凳子壓着的那扇破門,什麼都沒有動,所有的東西和昨晚陸離自己放的位置一模一樣

    莫非有鬼

    陸離想着猛的就從牀上跳起來,他打着赤腳又在這本來就不大的屋子裏轉了好幾圈。還是沒人有鬼是不可能的,但是人呢

    陸離心裏猛的就生出一股寒意,如果他是使了什麼手段跑了出去,簡直就是自投羅網啊那麼多的黑甲兵,現在就連白天城中也有很多巡視的,城門就更不用說了,樓上樓下,守門的兵起碼翻了好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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