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紅妝 >第八十四章 城門有少年
    人聲噪噪,刀槍閃閃,鎧甲爍爍。

    城門前加強了守衛,以前只查進城的,現在則是進城出城全都查。

    尤其是小孩和少年,上至十四五,下至四五歲,被士兵押着排成長隊,一個白面無鬚的錦衣人挨個辨認。

    他們都是孩子,有的是跟着家裏長輩,有的是跟着隨從,還有些年紀小的,是硬生生從乳孃懷裏搶過來的。

    城門前到處是哭聲,小孩尖銳響亮的哭聲,少年人壓抑委屈的哭聲,誰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要抓小孩,這些孩子做了什麼?

    “不是,都不是,老夫說了,是兩個長得很俊俏的孩子,這一大堆,哪個俊俏了?”

    雖然楊鋒已經交待下去,重點要查府裏,可是德善還是不想放過那兩個小崽子。

    今天守城門的是旗手衛,但是盤查的官兵卻是五城兵馬司的人。

    從出事到現在已經兩天了,德善看得眼睛都酸了,小孩子查了不少,可是卻不見那兩個小崽子的身影。

    到了第三天,天剛矇矇亮,城門口便擠滿了人,有出城的,有進城的,都在等着城門開啓。

    和前兩天相比,人羣裏已經幾乎看不到小孩了,雖說那些孩子被查完就放走了,可是也太嚇人了。尤其是那些年紀小的,有的回去就給嚇病了。

    出城啊,什麼時候不能出城?那就不要帶着孩子一起出城了。

    幾駕騾車緩緩走來,紙錢紛紛而落,遠遠放去一片縞素。

    城門口聚集的人們不約而同讓出道路,出殯的啊,真是穢氣。

    北直隸這一帶的風俗,出殯都是在天一亮就要起靈,守城門的旗手衛早就見怪不怪,他們的目光在出殯隊伍裏掃過,有少年人,但是年紀大了些,十八、九歲了,不是護國公府要找的人。

    德善還沒有到,他到與不到都一樣,因爲旗手衛和五城兵馬司的人,會把那些小孩子帶出來看管着,等他到後辨認然後再放行。

    無論他是上午來還是下午來,那些孩子都在那裏,就是哭死也沒有人敢放他們離開。

    終於,城門的人看到了兩個孩子,都是八、九歲的模樣,穿得破破爛爛,沒有大人帶着,只有他們兩個人,重要的是,他們長得都很俊俏。

    護國公府那位善爺說了,他們要找的是兩個長得俊俏的孩子。

    城門的人眼睛越發明亮,衝着面前的那羣送殯的揮揮手:“快走快走。”

    兩個孩子被從排隊出城的人羣裏拖了出來,一個哇哇大哭,另一個連忙哄他,穿着皮靴的大腳踹上去,孩子被踢得飛了起來。

    這是打人啊,連孩子也要打!

    衆人的目光彙集在那個飛起來的孩子身上,沒有人敢動,也沒有人敢說話,喧囂的人羣頓時鴉雀無聲。

    一雙手接住了飛起的孩子,孩子嚇得止住了哭聲,一張小臉煞白煞白。

    他被嚇壞了,忘記了皮靴踢在身上時的疼痛。

    接住他的是一位少年公子。

    這公子只有十四五歲,身穿狐裘,腰佩明珠,在這擁擠的城門前,他一襲白衣纖塵不染。

    他把孩子輕輕放下,城門的人臉上早就沒有了怒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熱情真誠。

    “楊世子,您來了。”

    楊世子?

    姓楊的?

    護國公府的世子爺。

    原來是他啊,難怪他敢接下那孩子。

    少年微微頷首,指着兩個衣衫襤褸的孩子:“不是他們,放了吧。”

    “好好,這就放,這就放”,城門官親自說道,又指指兩個孩子,“你們還不快謝過世子爺。”

    兩個孩子興許是嚇傻了,神情木然,一動不動。

    楊錦程微笑:“好了,讓他們走吧。”

    城門官揮揮手,示意他們快點走。

    一個孩子反應過來,拉着另一個快步離開,兩人走出很遠很遠,把門內門外排隊的人羣甩到了身後。

    先前被踢飛的孩子停下腳步,他轉身看向巍峨的京城城樓,輕聲笑了:“那就是護國公世子楊錦程啊。”

    “辛拾,你管這個幹嘛,快點走吧,我們已經耽擱得太久。”另一個說道。

    辛拾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眸子裏泛出這個年齡不該有的戾氣。

    “總有一天,我要親手殺了他。”他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辛拾,你如果再這樣,我就要告訴屠爺了。”另一個孩子正色道。

    辛拾冷笑一聲,轉身離去。

    楊錦程,他要殺;關家,他也要殺;屠衛,他更要殺!

    會有那麼一天,一定會有,害死他家人的那些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馬車轔轔,一路前行。

    沈彤和蕭韌想到能順利通過城門,可是沒有想到會這麼順利。

    他們躺在棺材裏,棺蓋被釘子釘上,他們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隱隱約約聽到有人哭,有人說話。

    哭聲聽得清楚,但是說話聲卻並不清楚。

    他們聽到有人在說楊世子。

    楊世子啊,楊錦程啊。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這一隊出殯的人走進一片林子。

    林子盡頭連着一片墳地,據說當中有幾座幾百年的老墳,墓碑早已不見,這些墳塋早成孤墳。

    他們從林子裏走出來時,已經沒有了棺木,還是那羣送葬的人,趕着騾車向回城的方向而去。

    又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八騎從林中疾馳而出。

    蕭韌看一眼獨自騎在馬上的沈彤,他有些不放心:“這匹馬不適合你,太高太大了,你到我的馬上來吧,我委屈一點,與你共騎。”

    當然委屈了,從這一刻起,沈彤就是囚犯,他要帶回西北交給蔣雙流的囚犯。

    囚犯是不能獨自騎馬的,不安全,很不安全,會逃跑的。

    所以還是捆起來放到他的馬上最放心。

    “我覺得很適合啊,你看,這匹馬很聽我的話,我讓它向前他就向前,我讓它向後它就向後。”

    說到向後兩個字,沈彤忽然一夾馬腹,那馬猛的轉身,竟然真的向後跑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蕭韌沒有想到,他的六名隨從當然也沒有想到。

    沈彤逃跑的方向,是向着京城去的方向,她要去哪兒?難道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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