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如意胭脂鋪II >第102章 換花草(1)
    見到阿紫,是在秦家命案了結後不久。

    那天,天剛矇矇亮,小夥計就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給驚醒了。他一個鯉魚打挺,從牀上坐了起來。揉揉眼睛,又認真的聽了聽。院子裏靜悄悄的,原本的敲門聲也不見了。

    幻聽還是做夢

    小夥計打着瞌睡又躺了下去。腦袋剛剛挨着枕頭,敲門聲再次響起,不多會兒敲門變成了擂門。小夥計有些氣惱,但還是麻溜的從牀上爬了起來。

    掌櫃的如今就住在二樓,且因爲身子的緣故,近日有些貪睡。這樣大的敲門聲,勢必會影響到掌櫃的睡眠,小夥計就算心中再不願意,也得起牀開門,順便看看是那個不長眼的,偏在這會兒搗亂。

    門剛一打開,一股冷風就順着門縫灌了進來。小夥計的瞌睡勁兒一下子就過去了。剛想發火,就感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了扯,緊跟着聽到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哥哥,大夫在嗎”

    低頭一看,是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孩子。從髮髻來看,應該是一個小女孩兒,可偏偏身上穿着的卻是小男孩兒的衣服。此時,她正擡着頭,用一雙大大的,卻含着怯怯目光的眸子瞅着小夥計。

    “哥哥,大夫在嗎”

    見小夥計盯着自己不吭聲,小女孩兒又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裳。

    “小妹妹,這一大早的,你怎麼出來尋大夫了”

    “我娘病了”小女孩兒低下頭:“我尋了一圈兒,都沒有大夫肯開門。”

    “可我家女掌櫃也還睡着呢。”小夥計蹲下身子,這纔看到小女孩兒的身上都是土,尤其膝蓋和手上,“要不,你再等一會兒,等我家女掌櫃起來了,我就帶你去見她。”

    小女孩兒固執的搖搖頭:“我等得,可我娘等不得。”

    “你娘患的是急症”

    小女孩兒點點頭,兩隻手圈起,放在了肚子前頭:“我娘要生弟弟了。”

    “這個,你得去找穩婆。我家女掌櫃,雖也是個女大夫,卻不負責接生的事情。”

    “可我娘疼。我阿奶就是接生的穩婆,她說我娘不爭氣,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還說,倘若我娘再不生,她就要拿刀剖了我孃的肚子。”小女孩兒說着紅了眼睛:“我見過爹爹殺兔子,就是用刀將兔子的肚子剖開。哥哥,我害怕,我害怕我娘會跟兔子一樣。”

    “乖,你阿奶是嚇唬你的,你娘不是兔子,你阿奶也不敢拿刀去剖開你孃的肚子。”

    “不,不是的阿奶說那些話的時候,眼睛是紅的,臉是黑的。”小女孩兒眼睛裏透出深深的恐懼:“哥哥,求求你,帶我去見大夫吧。我娘真的很疼,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這個”

    小夥計猶豫着。小姑娘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憐,且這麼小的孩子,通常都是不會說謊的。他呢,又是一個心軟的人,倘若硬是給拒絕了,小姑娘當着他的面哭是一回事兒,若真是害的她孃親有個什麼意外,他內心也頗爲不安。可這個時候,將掌櫃的吵醒,似也有些不妥。正考慮着,是不是帶小姑娘去找城中其他的大夫時,忽聽見有人問了句:“發生了何事”

    小夥計回頭,就看見男掌櫃一襲白衣站在身後,長髮雖是披散着,卻並未給人邋遢的感覺,反而有種神仙似的味道。

    “有個小姑娘過來求診,說是她娘難產。”

    “難產”狐狸走了過來。

    小姑娘倒是機靈,聽見小夥計的話,一彎腰鑽進了鋪子裏,然後用手抓住了狐狸的衣裳:“您是大夫吧求求您,救救我娘,我娘流了好多的血。”

    “別急,我跟你去瞧瞧。”

    狐狸低眉瞧着似剛剛高過自己膝蓋的小丫頭,心裏莫名的有些柔軟。

    “掌櫃的,您也會看診嗎”

    “多少會些。”狐狸的口吻仍是淡淡的:“好好照顧如意,天亮之前,不要驚擾她。”

    “掌櫃的放心,小的覺得會照看好女掌櫃的。”

    “嗯。”狐狸輕應了聲,伸手牽住了小姑娘:“帶我去你家瞧瞧。”

    小姑娘的心一下子安穩了下來。她擡頭,看着狐狸,眸光亮亮的。

    小姑娘的家,在一處角落裏。院子不大,但收拾的還算乾淨利落。一共三間房,一間廚房,亮着燈,廚房裏還有些熱氣冒出來。一間東廂房,一間西廂房。女人痛苦的呻吟聲,就是從西廂房裏傳出來的。與廚房相比,西廂房的燈燭有些暗淡。

    “大夫,我娘就在臥房裏。”小姑娘指

    了指西廂房,牽着狐狸的手走過去。

    纔到門口,就被一個突然竄出來的婦人給攔住了。她先是看了狐狸一眼,跟着揪住了小姑娘的耳朵:“我說你個小王八羔子跑到哪裏去了,原來是溜出去玩了。”

    “阿奶,我是去給孃親找大夫,不是去玩了。”

    “大夫我看八成是你那作死娘以前找的相好的。”婦人嘴裏說着極爲難聽的話:“這城裏的大夫,我都見過。可沒見誰長成這副模樣的。”

    狐狸蹙眉,心說,他的模樣怎麼了雖用的臉皮普通的些,可在普通人裏,也算是好看的這句話是他家娘子刑如意說的。

    “我的確是大夫。”

    “銀子呢”婦人將手伸到了狐狸跟前:“這請大夫,都是需要付錢的。她一個小羔子,手裏連塊銅板都沒有,拿什麼去請大夫我不管你是誰,總之現在離開我家。”

    狐狸眯眼,看着婦人:“我是跟這孩子來的,除非這孩子開口,否則,我是不會離開的。至於你,倒是可以安靜一些。”

    “你”

    婦人剛剛叉腰,想要說出更難聽的話來,卻發現自己的嘴巴像是被黏住了一樣,怎麼都張不開了。不光是嘴,腿好像也變成了木頭,被死死釘在了原處。

    “阿奶,哥哥真的是大夫,哥哥沒有收我的錢。”

    小姑娘眼圈兒紅紅的解釋。

    狐狸輕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說了句:“你阿奶聽到了,咱們先進去看看你娘吧。”

    小姑娘擡頭看了婦人一眼,咬住嘴脣,點了點,領着狐狸進了臥房。

    房內,瀰漫着一股不同尋常的血氣。狐狸蹙眉,走到牀前,發現破爛的竹牀上,躺着一個腹部高高隆起的女子。女子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只能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來。

    “大夫,求求你,趕緊救救我娘吧。”

    “別急,你娘會沒事的。”

    狐狸將手放在女子隆起的腹部上方,隨着一道尋常人看不見的白光落下,女子的肚皮在狐狸眼中變成了透明的。

    在女子腹中,的確盤踞着一個嬰兒。嬰兒面部朝上,雙目緊閉,卻在白光落下的一瞬間睜開。眼睛裏只有黑色的眼珠,沒有眼白,且眼珠中散着一股冷意。在嬰兒周遭,環繞着一股紅色的血氣,那股血氣正在不斷的吞噬着女子的生氣。

    “大夫,我娘怎麼樣了”

    小姑娘一邊用袖子擦着女子額上不斷冒出來的冷汗,一邊緊張的問着狐狸。

    “你娘遇到了一些麻煩。”

    “什麼麻煩是弟弟不願意出來嗎”

    狐狸看着小姑娘的眼睛,猶豫着搖了搖頭。他怎麼能告訴小姑娘,她娘肚子裏的這個孩子倘若要出世,需得以她孃的性命作爲代價。這孩子,怕不是正經來路。

    “那弟弟爲什麼還不出來,他爲什麼不聽話,爲什麼要折騰孃親”小姑娘說着,抽泣起來。一邊抽泣着,一邊看向母親隆起的肚皮:“弟弟,求求你,出來吧。你再不出來,孃親就要死了。到時候,你就會變成可憐的沒有孃的孩子。阿奶,也不會疼你的。”

    小姑娘哭得傷心,女子腹中的那個孩子,卻詭異的翹起了嘴角。

    狐狸眉間微蹙,用手在女子腹部輕輕轉了一下。

    原本腦袋朝上,雙腿朝下的嬰兒,立馬變成了腳上頭下的姿勢,並且被狐狸用氣息送向女子的下身。嬰兒開始憤怒的掙扎,原本氣息微弱的女子,隨着發出更大聲的呻吟。

    “再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乖乖出來,我便放你一條生路。你若是不肯出來,那我也不介意將你送回地府。”

    “你究竟是誰爲何多管閒事”

    “我是誰,你不用知道。我就問你,出還是不出”

    “我出好不容易纔等到的機會,我豈能白白錯過。”嬰兒乖乖的蜷縮成一團:“這是君子協議,就算我不要她的性命,也會有人前來索取。”

    嬰兒剛剛說完,就見原本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女子,突然緊抓着被褥的一角,發出了痛苦的尖叫,就在她上身微挺的時候,嬰兒落了出來。

    一聲嬰啼劃過黎明。小姑娘猶豫了一下,跑過去,將母親沾着血跡的被褥掀開。在血污中,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嬰正“手舞足蹈”的胡亂踢騰。

    小姑娘既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看着那個嬰兒。狐狸看了看門外那個被定住的婦人,對小姑娘說了句:“去喚你阿奶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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