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如意胭脂鋪II >第014章 紅糖饅頭(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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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狸從不騙人,但騙人的時候一般人都看不出來。例如現在,他一臉正色的告訴韓寶玉的爹孃,想要救韓寶玉,不難,難的是他們能不能狠下心,肯不肯讓這個兒子喫些苦頭。

    韓老頭的眼睛滴溜溜的一轉,問了句:“先生說的喫苦頭是啥”

    “先將韓寶玉埋在土裏三天,在尋個至陰的地方供他居住三年。”

    “埋在土裏三天,那我兒子還有命嗎還有命嗎”韓氏一下子就跳了起來:“你裝的什麼先生,分明就是要來害死我兒子的。”

    “我師父與你們家無冤無仇的,爲何要害你兒子。”邢如意揹着雙手走出來:“你若想你的兒子活着,就照我師父說的話辦,你若不想,儘管折騰。師父,我們走唄。”

    “先生慢走,先生慢走。”韓老頭堵在前頭:“先生是能耐人,千萬別跟我這老婆子一般見識。這向來都是人死了才往土裏埋,我兒子還活着呢,這活人埋到土裏不是不是沒命了嗎”

    “你也知道將活人埋到土裏就會沒命”邢如意仰着臉問。

    韓老頭臉一紅,不知道這話該怎麼往下接。

    “你既知道我師父是有能耐的人,他讓你將兒子埋進土裏自然不是爲了要他的命。說句不好聽的,就韓寶玉這條油膩膩的命,白送,我師父都嫌棄的很。之所以幫他,不是因爲你們,而是因爲冬草姐姐。冬草姐姐臨去之時,心裏頭唯一惦記着的就是這個不爭氣的弟弟,我怕她傷心難過,這才請我師父來的。要不,誰管你們家裏這些閒事兒。”

    “冬草”

    “哦,順便告訴你們一句,纏着你兒子的可不是被你們嫌棄的冬草姐姐,而是那個被你們活埋致死的姑娘。你說說你們老韓家,看着滿門滿戶都挺像是個人的,怎麼幹出來的事兒,一樁樁,一件件都不是人能幹出來的呢。”

    “你是誰家的丫頭,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師傅家的,有本事,你找我師父告狀唄。”邢如意踮腳,伸手,挎住狐狸的胳膊,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樣。

    狐狸點點頭,道:“不錯,是我家的。”

    “你既是她師傅,就該管教管教她。”

    “是否管教,與你無關,況且我不認爲她方纔說的那些話有錯。”狐狸彎腰,將邢如意抱了起來:“走,師傅帶你去喫好喫的。”

    “我兒子呢,我兒子要怎麼辦”

    “悉聽尊便。”狐狸看都不看韓氏一眼,直接抱着邢如意就出了院子。

    韓老頭倒是想追上來,卻被韓氏撒潑一樣的給拽了回去。

    到了晚上,韓寶玉難得的沒有鬧騰,整個韓家靜悄悄的,可韓氏卻覺得心裏不踏實,無論她做什麼,在哪裏,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跟在後頭似的,整個後背都是涼颼颼的。

    夜裏,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又跟着韓老頭兒去了那個滿是死人的莊子。奇怪的是,莊子裏頭的墳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支白幡,那些白幡無風而動,很是嚇人。她本是緊跟在韓老頭身後的,可一轉眼,人就不見了,出現在她眼前的是一棟很破舊的屋子。

    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屋子的門開了,一個穿着紅衣服的女鬼就那麼張牙舞爪的朝着她撲過來。她突然驚醒,一身冷汗,伸手想要去推睡在旁邊的韓老頭,卻抓了一個空。

    “老爺,老爺你在哪裏”

    老爺,這是她剛剛嫁到韓家時對韓老頭的稱呼,再後來,這稱呼變成了冬草他爹,變成了寶兒他爹,最後是死老頭子。

    年輕時候的韓氏,也不像現在這般粗俗,而是一個嬌滴滴的,膽子很小,做事也沒什麼力氣的弱女子,她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都是因爲這個家,因爲韓老頭。此時,從噩夢中驚醒的她,好像又回到了年輕時候,她坐在牀上,緊擁着被子,一雙眼睛小心的打量着黑暗中的一切。

    屋子裏沒有點燈,她的眼睛,又被漫長的歲月給折騰的有些發昏。這會兒,無論她怎麼看,都沒有辦法看清楚房裏的擺設,但隱隱約約的,在對面那道泥牆上,似乎有一雙眼睛正在盯着她。

    那雙眼睛,她記得,是死老頭子讓人將那個女子推入坑裏活埋時候她看向自己的眼睛。

    “不怪我,真的不怪我,誰叫你想要害我兒子呢。”韓氏碎碎念着從牀上爬了起來。

    “老爺,老爺你究竟在哪裏啊”

    她剛走了幾步路,就聽見一個壓低的聲音:“我在地上,你踩着我的臉了。”

    韓氏嚇了一跳,趕緊往後退了半步,蹲下來,用手在地上摸索着:“老爺你別嚇我”

    屋子裏靜悄悄的,地上也是涼冰冰的,韓氏既沒有摸到韓老頭兒,也沒有摸到別的什麼東西。”

    突然,一陣調笑聲從院子裏傳來,那聲音忽高忽低,中間竟還摻着她家老頭子的聲音。韓氏戰戰兢兢,摸索着到了窗口,輕輕推開一條縫隙,眯着眼睛往外頭看。

    院子裏,韓老頭拿着個酒葫蘆正在跟一個女人跳舞,那女人穿着一身鮮紅的衣裳,看不清楚臉,但能看到一頭漆黑的長髮,在夜風裏隨着身體的旋轉而浮動着。

    “死老頭,你這個死老頭,都這個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玩女人,還把人都給我帶到家裏來了。這是想要氣死我,還是欺負我。”在看見那女人的一瞬間,韓氏心裏的恐懼瞬間變成了無名怒火,她快速走到門邊,哐啷一聲將門拉開,直接衝了出去。

    韓老頭已經用手抱住了那個女人,兩個人面的面的貼在一處。怒從心起的韓氏直接衝過去,用手揪住了那女人的頭髮:“浪騷的小蹄子,竟敢當着我的面趴在我老頭子的懷裏,你臉呢,你到底還要不要臉了”

    “你見到我的臉了嗎我就是來找我的臉的。”貼在韓老頭懷裏的那個女人將頭擡了起來,韓氏驚叫一聲,直接暈厥了過去。

    她沒有看到那紅衣女子的臉,而是一張光潔的,就像是雞蛋一樣的臉。那張臉上,沒有眉毛,沒有眼睛,沒有鼻子也沒有嘴巴,光溜溜的,什麼都沒有。

    韓老頭兒被老伴兒的一聲驚叫給驚醒了,他先是習慣性的拉了拉被子,將整個頭都埋了起來,跟着嘀嘀咕咕的咕噥着:“別吵,這深更半夜的,你還讓不讓人睡了。”

    正迷糊着,耳朵裏卻又再次傳來了“咔噠、咔噠、咔噠咔噠”的聲音。韓老頭的瞌睡勁兒一下子就給驚跑了,他掀開被子,坐起身,抖了下肩膀,壓低着聲音問:“老婆子,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旁邊,沒有任何回答。

    韓老頭有些生氣,他伸腳往旁邊踹了踹,牀是空的,就連那半邊的棉被都是冷的。

    那個聲音越發的近了,聽着像是人的腳步聲,卻又比腳步聲沉了些。

    是賊

    是來家裏偷東西的賊

    韓老頭想到了白天來家裏給韓寶玉看病的那一老一小。那小丫頭,看着倒是有幾分眼熟,但那師傅卻是眼生的很,不像是鎮子上的人。聽外頭回來的人說,朝廷有個當官兒的造反了,就連皇帝都給嚇跑了。這兵荒馬亂的時候,鎮子上難免不會進來些雜七雜八的人。他家裏是窮,但再窮,也還有一串銅板在堂屋的抽屜裏擱着。

    那是他故意藏的。尋常的賊,會認爲這貴重的東西在臥房裏收着,他偏偏反其道而行,將家裏的錢都放在那個人人能看見,人人能拿着的抽屜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韓老頭沒進過私塾,沒學過這句話,卻自行掌握了這句話的精髓。

    現在,那個聲音就在堂屋裏,他眯着眼睛,彷彿能看見一雙手正在抽屜裏摸索,甚至已經抓到了那串銅板。

    韓老頭騰一下坐起,光着腳下了地。他先是慢慢推開臥房的房門,緊貼着牆壁去了堂屋。藉着院子裏的月光,他將整個堂屋看了個清清楚楚。堂屋裏除了那些簡陋的傢俱,沒有別的東西,也沒有別的人。韓家的堂屋簡陋,地方也不大,想要藏個人也是不容易的。

    難不成,是我聽茬了

    韓老頭搖着頭進了堂屋,藉着月光打開了抽屜,只一眼,他就暈厥了過去。

    抽屜裏塞着一張臉,一張他老婆子韓氏的臉。

    第二天,太陽昇起來的時候,韓氏先從院子裏甦醒了,她跌跌撞撞奔到堂屋,看見了躺在地上的韓老頭。待確認韓老頭兒還活着之後,韓氏一個大耳刮子上去,直接把對方給摑醒了。韓老頭一臉發矇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韓氏,待看清楚那張臉之後,直接叫了聲:“鬼呀”

    “你說誰是鬼,你說誰是鬼”韓氏一臉委屈的看着韓老頭:“好你個老東西,兒子都變成這個樣子了,大半夜的你竟然還去找女鬼幽會。你說你是不是想死是不是想死啊”

    “女鬼”韓老頭到底是個男人,稍微冷靜下來之後,直接拽住了韓氏的手:“是女鬼,就是那個女鬼。完了,趕緊去看韓寶玉,趕緊去看咱們兒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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