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如意胭脂鋪II >地府篇 第043章 香夫人(5)
    “有煙嗎?”江蕙姿態慵懶的問着,眸子裏帶着淺淺的傷。

    煙,刑如意是沒有的,但小綠有,他麻溜的送上一根,不顧李潤的反對,將她抱起,站到了一旁。

    “我像個傻子一樣的等了他半年,或者說我像個傻子一樣的又等了他半年。半年後,我懷孕了,他卻以沒有辦法說服父母爲由給了我兩個選擇。第一個,打掉孩子,再給他一些時間。第二個,打掉孩子,我們分手。那是我們的孩子啊,是我們的愛情結晶啊,可從他的眼裏,我沒有看到半分信息,半分不捨,而是麻煩。我是麻煩,我肚子裏的孩子也是麻煩。

    我選擇了分手,選擇了獨自一個人去醫院將那個不受歡迎的孩子送走。我以爲我可以很灑脫,我以爲我可以重新開始,直到我在街上看見他和那個女孩兒。他緊緊牽着她的手,對她呵護備至,那種貼心的模樣,完全不像是被父母脅迫的樣子。我心裏明白,我是被他騙了,他之前對我說的,可能都是謊言。”

    “既知謊言,就該徹底放下。”

    “我的理智告訴我,我應該放下,爲了這麼一個騙子做任何事情都是不值得的,可我的感情告訴我,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的感情和我失去的那個孩子算什麼?算什麼?我將自己關了起來,整整的七天,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我想要報復,我想要狠狠的報復。”

    “報復?無非是兩敗俱傷而已。”

    “不,不是兩敗俱傷,是自己傷的更重。生活不是,也不是電視劇,不是你說黑化就黑化,你說報仇就報仇,你說報復就能報復的。怎麼報復,如何報復,怎麼才能讓對方經歷你所經歷的疼痛,這一切想着籠統,做着難。殺人是犯法的,打人也是犯法的,可不殺他,不打他,又怎麼能讓自己心裏痛快。那時,我也不過是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子,我被委屈和仇恨矇蔽了眼睛,卻又掙扎着不知道該如何將這些痛苦給傾瀉出來。

    最後,我決定先把他跟那個女孩子的事情查清楚。

    我打聽到,那個女孩兒跟他是同一個地方的,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時候,女孩兒的父母靠着做喇叭,做塑料花發了家。之後離開農村,定居洛城,開始涉及各種娛樂場所以及房地產,算是他們村子裏名副其實的有錢人家的姑娘。

    他跟女孩兒的關係,也不是像他告訴我的那樣,是父母喜歡女孩兒,強逼着他們在一起的,而是他主動追求女孩兒,甚至還花了很多功夫纔將女孩兒追到手的。他之所以追求女孩兒,完全是因爲女孩兒家裏有錢,而女孩兒的父母也能夠給他事業上的幫助。

    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是未婚的男女朋友,而是已婚的夫妻關係。我跟他認識的時候,女孩兒已經懷孕了,他追求我,不過是貪圖我的漂亮,貪圖我的溫柔,貪圖我能夠給予她女孩兒給不了的東西。說白了,我就是他在婚姻外消遣的東西,用現在的話說,是小三。

    這個認知,讓我越發的痛苦,也越發的痛恨他們。”

    “你做了什麼?”

    “我找到了那個女孩兒,也就是他的妻子。我告訴她,我和她丈夫之前發生的種種,她很憤怒,瞪着一雙猩紅的眼睛打了我。我也不示弱,打了回去。我告訴她,是他丈夫隱瞞已婚的身份來招惹的我,是他騙了我,我絕不會放過他。”

    “然後呢?”

    “她笑了,她說隨便,說她的丈夫是絕對不可能爲了外面的女人就拋棄她們母子的。我也笑了,我說她說的對,我的確是被拋棄的那個,但那個男人也絕不是因爲愛她才留在她們母子身邊,而是因爲她家有錢。她說,有錢也是資本。我憤怒的拍了桌子,十分狼狽的從她面前逃走。我承認,我輸了,輸的徹徹底底。我原以爲,我可以激怒她,可以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欣賞她的痛苦,可結果是,我得到了更多的羞辱和痛苦。這種感覺,讓我痛不欲生,分分鐘想要殺死那個男人。”

    “你被自己的心魔給控制了。”

    “無所謂了,人都有失控的時候不是嗎?”江蕙把玩着手中的那支菸:“我去了酒吧,想要藉助酒精來麻醉自己,喝的稀裏糊塗的時候,我遇見了一個男人。一個很奇怪的,戴着黑色禮帽,穿着黑色燕尾服,黑色西褲,黑色皮鞋的男人。他的裝扮是模仿西方電影裏的紳士,可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小丑。他的臉塗得很白,一雙眼睛又細又長,不管是張嘴說話,還是不說話,那鮮紅的嘴脣都像是在微笑着一樣。如果是在清醒狀態下看到的第一眼,我絕對會覺得他十分可怕,但那個時候我醉了,我根本不介意他長什麼模樣。”

    “一個男人?”

    “對,一個古里古怪的男人,他拿着一杯酒走到我面前,低聲問我是不是想要復仇,是不是想要那個男人付出此生最爲慘痛的代價。我笑着,點了點頭。他說,他可以幫我,但前提是我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我問他,他想要我付出什麼代價。他說,味道,專屬於我身上的獨有的味道。味道?那是什麼東西,我當然可以捨去。”

    “然後呢,發生了什麼?”

    “不記得了,我只記得,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在我自己的家裏,電視開着,上面正在播放一條新聞。男人的妻子死了,且死得有些古怪,警察理所應當的帶走了最大的嫌疑人,也就是和女人在一起的男人。我大腦一片空白,就那麼傻呆呆地看着電視上播放的畫面。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神兒來打算去洗把臉,走出臥房,看見那個奇怪的男人就坐在我家的客廳裏。他說,那個欺騙我的男人會死在監獄裏,他答應我的事情已經辦到了,接下來是我支付報酬的時候。”

    江蕙神情變得古怪起來:“我想說話,可張不開嘴,而且整個身體都像是被冰凍住了一般。我看着那個古里古怪的男人走到我跟前,擡起手,將他右手的食指按在我的眉間。我不知道他具體做了什麼,只覺得身體裏有什麼東西被他拿走了。過了一會兒,他拿出一個小瓶子,瓶子裏裝着一些淡藍色的液體,他告訴我,那些淡藍色的液體就是我的味道。我覺得特別好笑,覺得他就是一個在演戲的大騙子,我把他從我的家裏趕了出去。”

    “可你真的失去了你的味道。”

    “是,我真的失去了我的味道,但剛開始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因爲那個男人的事情,我在家裏渾渾噩噩待了很久,直到重新振作,才從家裏走了出去。當我再次站在陽光下,準備好好生活時,我發現一切都變得詭異起來。我明明站在那些人的面前,他們卻好像看不見我一樣。”

    江蕙說着,擡起眼睛看着刑如意:“你能想象那個場景嗎?我身上有溫度,地上有影子,我可以去做生活裏的一切,可以跟陌生人無障礙的交流,卻唯獨不能與自己的親人,朋友相處。越是親近的人,越是看不見我。我嘗試過將陌生人處成朋友,結果卻絕望的發現,一旦我們超越了陌生人的界限,他們也就看不見我了。孤獨,特別的孤獨。害怕,特別的害怕。”

    江蕙閉上了眼睛,“我再一次去了那個酒吧,只是這一次,我沒有喝醉,我尋找着那個男人,期待着他的出現。我在那個酒吧裏一直待到了凌晨,就在我打算離開的時候,他出現了。我像個瘋子一樣的撲過去,我請求他把我的味道還給我,他看着我,用一種戲弄的,嘲諷的,冰冷的眼神看着我。他告訴我,他已經將我的味道給賣掉了,但我可以爲他工作。只要我肯爲他工作,他就可以爲我源源不斷的提供別人的味道。”

    “你上當了!”

    “對,我上當了,我再一次上了一個男人的當,雖然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人。爲了獲得味道,爲了能夠讓身邊的親人朋友看見我,我成爲了他的幫手或者說是奴僕,我開始不斷的利用自己的身份、美貌去幫他物色不同的對象,然後誘使那些人心甘情願的出賣自己的味道。那些味道,最後都被裝進了香水瓶裏變成了那種淡藍色的液體。那種香水,我們管它叫做香夫人。”

    “就是地上的那瓶?”

    “那只是衆多味道當中的一個。香夫人的獨特就在於它沒有一種味道是重複的,是相似的。因爲它的味道,全部來自不同的人。”

    “那你又是怎麼……”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在我爲那個男人服務的第三個年頭,我愛上了我生命的第二個男人。也是因爲這個男人,我失去了自己的性命。”江蕙撩了撩頭髮:“我是在一家醫院裏見到他的。他當時坐在花壇上,手裏點着一支菸,不停的流淚。我走過去,問他怎麼了,他說他的妻子剛剛被確診爲癌症晚期,已經沒有多長的時間了。我聆聽了他們全部的故事,聽得心裏頭莫名的有些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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