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如意胭脂鋪II >地府篇 第149章 石榴珠(7)
    如意胭脂鋪的前身是個造型緊湊的四合院,當初買下它時,只是因爲它地段合適,且售價超低。中間人說的是,原房主外出經商,十年八年內不打算回洛陽,任由這四合院空置着有些可惜,倒不如盤活成錢,也能貼補貼補自己的生意。

    可當刑如意抱着狐狸一腳踏進門裏就知道那中間商說了謊,原房主急於出手此宅,並非見不得此宅空置,而是因爲這宅子裏鬧鬼。

    這院落中央,原長着一株石榴樹。花開時節,偌大的樹冠上榴花簇擁,煞是好看。若是到了八月中秋,一家人坐在這石榴樹下,一邊觀月,一邊品着剛剛從樹上摘下的石榴,簡直是美得不行不行。可讓房主沒想到的是,這好端端的石榴樹竟成了精,每到夜晚,總能瞧見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蹲在樹下。

    房主膽小,就讓人將石榴樹給挖了,可挖了樹,那個黑影仍舊不肯離開。迫於無奈,房主只得忍痛將此宅低價售賣,而買家正是刑如意和狐狸。

    懷裏抱着一隻千年老狐狸,刑如意自然不懼什麼黑影,她甚至因爲好奇心過重,特意選了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守在那個已經被刨掉的石榴樹坑邊,靜靜地等着那個黑影出現。

    子時剛過,那個黑影就出現了,看着倒也不怎麼嚇人。

    “喂,你是什麼人?幹嘛跑到我家的院子裏來?”

    刑如意見那黑影蹲在石榴樹坑旁,自己也走過去,蹲了下來。仔細看,才發現是個極其年輕的男孩子。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長着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跟她對視的時候,會緊張的錯開自己的視線,一副很害羞的樣子。

    “喂,不要不說話嘛。”刑如意伸手推他,發現自己的手從他的身體裏一掠而過。她微微一怔,看着他說:“原來這就是魂啊。”

    男孩子驚訝地看着她的手,愣了半響之後,將頭垂了下去:“我死了,原來我真的死的。”

    “你的意思是,你原來並不知道你已經死了。”

    “我知道,但我一直不願意承認。”男孩子將頭垂得更低了。

    “不是不願意承認,而是捨不得吧。”刑如意轉了個身,跟男孩子蹲到一起,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也不是捨不得自己的命,而是捨不得你心裏裝着的那個人。你捨不得的,是你的父母嗎?”

    “都有。”男孩子誠實的回答:“我爹孃只有我一個孩子,可惜,我尚未能盡到孝道,就讓他們白髮人送了我這個黑髮人。”

    “天意難測,他們不會怪你的。”刑如意外頭,側臉,看着男孩子圓潤的下頜線。

    “還有一個人,我也捨不得。”男孩子盯着那個已經被挖掉的石榴樹的大坑:“她是我家小姐,是個既美麗又善良的姑娘。”

    從男孩子的敘述中,刑如意知道他的大名叫做石俊毅,小名叫做石頭,而他喜歡的那個姑娘總是叫他小石頭。之所以加個“小”字,是因爲他比他家小姐還要小上幾個月。

    生前,他是八寶齋的夥計,因爲不愛說話,經常被人當做啞巴。第一次遇到小姐,是個下雨天,他正在鋪子裏學做點心,八寶齋的未來繼承人,也是南府的嫡小姐南珠撐着一把紅色的傘走進來。不知是不是風大的緣故,南珠雖然撐了傘,可身上還是被雨點給打溼了。若是換了旁的姑娘,定然是不會穿着一身溼衣裳跑來買點心的,就算到了鋪子裏也會適當的抱怨幾句,可南珠沒有,她是笑着的,甚至還跟自己的南師傅開玩笑,說是很久都沒有被雨淋過了。

    南師傅讓她趕緊到火爐邊烤一烤,說是淋病了,南老夫人會心疼。

    南珠卻不以爲然,反而俏皮地回道:“病了纔好,若是總不生病,哪有機會讓祖母施展她的噓寒問暖。”

    也就是這句話,讓石頭弄清楚的南珠的身份,她是八寶齋的小掌櫃,是老夫人最疼愛的孫小姐,也是洛陽城裏人人都知道的那個比較倒黴的南家嫡小姐。

    不知道是被她俏皮可愛所吸引,還是被洛陽城裏的那些議論所影響,覺得這位嫡小姐有些可憐,石頭開始默默的關注起南珠的一舉一動來。她生氣的時候,他會送一些小點心過去,都是甜的。

    石頭聽一個經常來鋪子裏買點心的夫人說過,這女子,最容易心情焦慮,但凡心情不好的時候,喫點兒甜的,就能緩解許多。她經常會跟後院裏南師傅養的那隻小鳥說話,因爲她不敢將自己的心事告訴祖母,擔心祖母爲她傷心難過。告訴小鳥,是最保險的事情,因爲小鳥不會說話,不會將她心裏的祕密告訴別人。

    石頭不是啞巴,他只是不喜歡說話而已。他原本是想找個機會把自己會說話的這件事告訴南珠的,可因爲無意中聽到了南珠對小姐說的那些話,他決定讓自己保持沉默,決定讓自己在南珠面前就做一個只傾聽,不開口的啞巴。

    知道南珠喜歡石榴花,他就到處去找石榴樹,爲了讓石榴樹好看些,他還跟東市上的那些黃頭髮綠眼睛的人學做盆景。他將挖回來的小石榴樹栽到花盆裏,然後趁着去南府送點心的時候,將小石榴樹放在南珠閨房外的窗戶下。

    石頭沒想過更遠的事情,他只是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他心裏清楚,南夫人是絕對不可能將南珠許配給他的。南珠也不會看上他一個在鋪子裏學做點心的小夥計。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他想要的只是讓南珠開心而已。

    刑如意託着下巴問小石頭,他既想念南珠,爲何不去南府,而是跑到別人家的宅子裏蹲着?

    小石頭澀澀一笑,說他也不知道。

    他只記得,自己被南景的那個側室叫人給打了。等他醒來的時候,那些打他的人都已經散了,他下意識的站起來,然後暈暈乎乎,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院子裏的這棵石榴樹下。等他醒過神兒來,才發現這是一個陌生的院子,他想要離開,卻怎麼都走不了,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給困在了這裏一樣。

    困在院子裏?

    刑如意瞅着院子看了一圈兒也沒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直到她看見那個踩着月光在屋脊上邁步的白狐狸。

    “你知道的對不對?”

    狐狸白了刑如意一眼,開口道:“門神。”

    “門神?”

    門神,自古就有,只是到了盛唐之後開始變得普及。在這戶人家的門上,也貼有門神的畫像,而且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他們家的門裝反了。這門神,原是守着門戶,不讓外頭的邪祟走進來。可因爲門裝反了,於是貼在門上的門神就誤以爲這門外是門內,門內是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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