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下子黑暗了下來。
安晴茫茫然地坐在硬硬的牀上。
安夏在的時候,她恨不得讓安夏趕快滾,省地聽她嘲笑自己的狼狽。
可安夏一離開,世界一安靜,她又突然覺得。
還不如多聽一會安夏的嘲諷。
這樣,起碼她還能感受到一點活人的氣息。
現在,隨着這扇門的關閉,她的世界,徹底沉入到了永久的黑暗。
這樣的苟活,真的有意義嗎?
安晴不知道,可她,也沒有勇氣去死。
或許,她會一直這樣煎熬下去。
直到,她徹底忍受不了的那一天。
離開了監獄,安夏長長地松出了一口氣。
安晴以爲,她是來嘲諷,是來炫耀。
可安夏知道,她不是。
她如今,已經不需要從安晴身上找什麼成就感。
她來見安晴,只是單純地,想要最後見她一面。
這種情感,有些複雜,但安夏還是隱隱明白自己的想法的。
她的人生,有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叫做沒有顧景行的階段。
第二個階段,叫做有了顧景西的階段。
在第一個階段裏,她遇到了很多人很多事,她以爲這些人這些事,就是她的這一輩子了。
可是現在回想看看,安華,安晴,他們都成了她人生中的過客。遊錚遠,她曾經熱烈愛過的男人,也只不過是一個單薄的符號而已。
這些人,曾經掌控了她所有的喜怒哀樂。
可是現在,他們啊……
什麼都不是了。
隨着安晴的落幕,那個階段給她留下的所有痕跡,也將會慢慢消失,直到,徹底被時光的洪流淹沒。
想到這一點,安夏一時間,竟有一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這些所有的事情,是真實發生的吧?
她是真實地擺脫了過去,擁有了幸福吧?
警署門口,顧景行站在路燈下,身形頎長,俊美無雙。
他朝着她走過來,然後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怎麼纔出來?”
手被握住的那個瞬間,那種夢幻的感覺,緩緩散去。
安夏輕笑了一聲,她知道。
她確實,真真切切的,擁有了幸福。
“說了一些話。”安晴輕聲說道。
顧景行沒有多問,只是說道;“走吧。”
“恩。”安夏輕應了一聲:“我們散會步?”
“好。”
兩人手牽手,慢慢走在小道上。
夜風輕撫,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但彼此都覺寧靜歡喜。
翌日。
顧景行和安夏,正一起喫着早飯。
“……信不信我立刻就死在這裏?”
“你們就欺負我哥哥沒醒。”
“……誰敢動我一下試試?”
吵鬧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到了耳朵裏。
安夏微微皺了皺眉頭,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我出去看看。”顧景行站了起來。
“一起去。”安夏拉住了他的手。
“好。”顧景行點頭應了下來。
兩人走到門口,就看見姜妍披頭散髮地那裏撒潑。
安夏看見是姜妍,一點都不感到奇怪。
畢竟,不是姜妍,又能是誰呢?
姜妍正大喊大叫着,突然,她看見了安夏。
她頓時尖銳地大喊了起來:“安夏,你快讓他們放我進去。這可是我哥哥的房子,你無權把我攔在外面。”
安夏眯了眯眼睛;“你還有臉叫這一聲哥哥?”
“我怎麼就沒臉了!血緣關係擺在這裏,姜正,就是我哥哥。你哪怕再不甘心,也得叫我一聲姑姑。”姜妍咬着牙說道:“我命令你,現在立刻讓我進去。”
“讓你進來,然後呢?”安夏有些好奇地看着姜妍。
“然後我們商量一下,你給我一個面子,放了平哥,我和平哥,還有小波,我們一家三口,從此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姜妍直接說道。
“抱歉,我做不到。”安夏平靜說道:“你要救姜平,不該來我這裏鬧,你應該去法院門口鬧。”
“法院門口鬧了有用嗎?”姜妍怒了。
安夏笑了:“我這裏鬧了就有用?”
“呵呵,我是你姑姑!”姜妍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你敢不聽我的,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等我哥哥醒了,看他還認不認你這個女兒。”
姜妍太過囂張,安夏不由皺起了眉頭。
可皺眉的同時,安夏也有些鬱悶。
正如姜妍所說,她是姜正的親妹妹。
誰都知道,姜正對這個妹妹感情深厚。
姜正第一次中毒的時候,明明知道姜妍的可能性很大,但他還是輕輕放過了她。
可見這個妹妹,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若是姜妍真這麼死了,姜正會不會怪她?
安夏沒有把握。
“姜波,你媽媽的意思,就是你的意思嗎?”顧景行突然看向了姜波,淡淡地問道。
姜波低着頭,神情有些漠然:“她想做什麼,我從來管不了。”
她生下他,他反抗不了。
他的父親是姜平,他反抗不了。
她帶他回首都洲,他反抗不了。
她讓他有了天大的野心,卻也讓他失去了一切。
姜波想起自己這些年的生活,竟不知道,有這樣一個母親,他是幸運還是不幸。
到了這個地步,姜波徹底什麼都不想管了。
姜妍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吧,他都已經這樣了,再差,也不過就是死罷了。
有時候,活着,可比死去艱難。
“小波當然和我一個意思。”姜妍理所當然地說道:“我告訴你們,小波,是我哥哥最寵愛的侄子。我哥哥沒有兒子,我們小波,就是我們這一脈,唯一的男丁。我哥哥,是很重視很重視小波的。以後,我哥哥的所有,也都是要交給小波的。安夏,你別以爲你現在上了族譜,你就真的是姜家人,在我心裏,你始終姓安,始終是一個外人!
哥哥這次中了毒,就算醒了,估計身體也會受到影響。等他醒了,我一定要勸勸他,先把遺囑寫好了。我們姜家的東西,自然要交給小波,你安夏,什麼都拿不到。”
姜妍是說不出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