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年擡頭看了看, 把她拎到柱子旁,連比帶劃了一番,然後雙手交握, 讓她踩着他的手,扶着柱子踩到自己的肩膀上,這才慢慢往石牌樓中間的二龍戲珠靠近。
到達正中心,商年站定,無視行人看神經病的眼神,穩穩馱着肩膀上輕飄飄的人。
陸漁小心將拳頭靠近石牌樓上面風化的幾乎看不見鱗片的石龍, 正欲張開手心, 結果視線一錯就落到了另一條石龍上面。
她呆了呆, 不由抿了抿脣。
不夠
“我放到, 球球裏,你們,一起喫。”她眼裏盈着水光, 聲音低悶, “我以後, 還來。”
餓肚子很難受。
吸吸鼻子, 陸漁看它們近乎失去了吞嚥能力的樣子, 輕輕摸了摸那微不可見的龍角, 紅着眼睛認真想了想,朝中間的小球吐出一團白色的氣,叮囑道,“要,一點一點,喫。”
那團白氣吐出來,她的嘴脣肉眼可見地失去了血色。可看到那兩條石龍吞嚥速度的增加,她抿脣笑了,“要乖。”
商年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卻能輕易感受到她的情緒。等她腳動了動,他問了她一聲,知道她做好了準備,便一點一點慢慢朝柱子挪回去。
目睹全程的李乾目瞪口呆地看着兩人弱智般的舉動,整個人都有些懵,見商年正要蹲下,忙過去幫扶了一把,讓陸漁安全着陸。然後看着他,有些迷茫道,“年哥,你不是去找老爺子的至交好友了麼”
怎麼又在這兒哄孩子
商年沒搭理他的問題,小心抓着陸漁的手腕,去看她滿是燎泡的手。燎泡內的水已經消去,只剩一層死皮皺巴巴地黏在手上,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還疼不疼”商年牽着她另外一隻手,慢慢往停車的地方去,沉默了一會兒,問,“要不要上藥”
陸漁看他一眼,低下頭,看着自己手上的死皮,皺了皺眉,讓他鬆開自己,上手就是一撕。
商年根本來不及阻止她,就被眼前兇殘的一幕給震驚了。
不僅僅是他,就連李乾都心口猛地抽了一下,這這孩子莫不是個狠角色吧
然而眨眼間,那層皮被撕下來之後,映入眼中的不是他們想象中血糊糊的樣子,而是吹彈可破地玉白嬌嫩。
商年:“”
李乾視線驚疑不定地在她兩隻手之間來回掃視,電閃雷鳴間,他眼睛突然爆發出驚人的亮度,諂媚地靠近陸漁,“小妹妹,你這是用的啥東西”
要是能拿到這種美白的東西,他的債就能全部還清了
陸漁正看着並排放在一起對比鮮明的爪子,聞言擡頭,靜默了片刻,看向商年。
她聽不懂他的話。
 
“你又想幹什麼”商年瞥他一眼,順手抓住陸漁的手腕,帶着人繼續往前走。片刻後,他冷眼看着亦步亦趨的李乾,“剛纔差點撞到我們的人就是你吧”
他難道想在不近人情之外,再加一條眼瞎嗎兄弟情呢,還有沒有了不就是給他了個刺激的錄像帶,這就逮着他使勁欺負了
商年瞥他一眼,收回視線,目視前方。陸漁好奇地看着李乾,看了一會兒,突然朝他笑了笑。
李乾被這純澈的眼睛給笑得一愣,下一秒,不待他回個笑給人家小姑娘,整個人就五體投地朝路面咂去。
陸漁瞧見他身上的細絲,不由回頭,看着石牌樓上延伸過來細絲,搖搖頭。那細絲一頓,隨即慢慢收回。
而本來要砸向地面的李乾也在細絲抽回的瞬間,被商年給拎了起來。商年嫌棄地把人丟在一邊兒,道,“不要跟着我。”
“可我想喫涮鍋了”李乾看着他,滿眼熱淚。“倆月了,我倆月沒有喫過涮鍋,你要是請我喫一頓,我就不跟着你了”
商年瞥他一眼,沒說話。
“那要不,借點錢唄”李乾巴巴看着他,控訴,“你自己說,我現在這樣緊巴巴的日子是不是有你一份功勞”
去年十一月份,自家好兄弟商年不知道跟他李某人的親爹說了什麼,親爹在年底硬逼着他用自己的錢給買了一套房。
他上班呢,咋可能有那麼多錢,結果他親爹竟然喪心病狂地讓他朝朋友借就這樣,短短兩個月,他欠了一屁股債
商年:“”
遞了三十塊錢給李乾,他迅速拉着陸漁上了車,關上車門,呼嘯而去。
李乾吃了一車屁股沙塵也沒惱,喜滋滋地拿着錢徑自去了常光顧的涮鍋店。
而車上,老陸頭看着陸漁的手,整個人都茫然了。
就一會兒的功夫,那燎泡就沒了不僅沒了,這手看起來還更嫩了,跟另外一隻比起來簡直
“涮鍋,好喫嗎”陸漁任由老陸頭抓着自己的手,沉默了良久,還是沒忍住,望着商年的背問了一句,“有肉嗎”
有肉的就是好喫的。她瞧見剛纔那人說到去喫涮鍋咽口水了,所以涮鍋是有肉的
“餓了”商年沒回頭,穩穩開着車子,“等去了醫院,中午我帶你們去喫。”
陸漁抿抿脣,眼裏閃爍着喜悅的光芒,點點頭,還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老陸頭嘆口氣,看她眼巴巴的期待樣兒,揉了揉她的腦袋,家裏有錢都給她用來養身子了,再沒什麼閒錢買那些不頂餓的東西,弄得這孩子都十幾歲了,還沒喫過什麼像樣兒的東西。
陸漁收回視線,頗有些憐憫地看着他,過了會兒,纔在他期待的目光裏誠實地吐出兩個字兒,“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