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爺爺, 到了。”
商年說着, 下了車, 繞到後面給陸漁打開車門, 把她牽下來。老陸頭喉頭動了一下,嚥下嘴裏分泌出來的唾液,趕緊收回視線,若無其事地跟着商年往住院部走。
商老爺子住在幹部病房, 這棟樓樓道里安靜異常, 除了病人發出的怪異聲音, 再聽不到其他。
陸漁被商年牽着,眼睛不住往各個病房流連, 直到被牽進一間寬敞的病房,才把視線收回來。
“老哥哥”老陸頭進門,一見病牀上形容枯槁的商老爺子, 哽咽一聲,眼裏的淚就掉下來了,握着商年爺爺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商年父母站在病牀前,見老陸頭老淚縱橫哭得不行, 又悄悄紅了眼眶,含着淚側過了臉。
商年束手而立, 沉沉看着幾乎沒一點活人氣兒的爺爺, 喉嚨像是被攥住了一樣, 乾啞道:“爺爺, 陸爺爺來看您了”
話落, 牀頭的監測設備驟然發出警報。
“滴滴滴嘀嘀”
就在幾人怔忪中,陸漁猛地撲了過來,一雙顏色迥異的爪子夾雜着雷霆之勢,狠狠拍上商老爺子本就沒什麼起伏的胸口。那胸腔頓時傳來空曠的聲音,像是老人身體本就是一個空殼,甚至還有些迴音傳到各人耳朵裏。
然後,在衆人還沒回過神兒的瞬間,她又一巴掌拍到了商老爺子的額頭,手下不停,一直拍到腳踝。
到這裏,她頓了一下,眼裏有些糾結,回頭看了一眼爺爺眼裏的淚,她睫毛顫顫,最終還是雙手同時拍上了商老爺子的腳底板。
這兩巴掌拍下去,守在商老爺子身體邊的兩道霧影頓了頓,隨後消失,而那道瑩白色的魂體也被拍進商老爺子的身體裏。
手掌拿開的瞬間,陸漁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就在她倒下去的瞬間,商年一把把人抄進懷裏,迅速平放在了旁邊的陪護病牀上。確定人沒死,緊繃的神經才鬆懈下來。然後視線下移,落在她的手上,見沒有燎泡出現,心安了不少。
警報響起,樓道里立時傳來一陣雜亂的奔跑聲,下一秒,商老爺子的病房就擠進來一堆醫護人員,各就各位之後,忽然都愣了一下。監測儀器不僅沒有什麼異常,數據還慢悠悠地變好起來。
衆人:“”
大概,機器有問題吧
主治醫生給商老爺子把着脈,視線掃着監視屏幕。再低頭,就發現老爺子額頭上赫然出現了清晰殷紅的巴掌印兒,看那大小,應當是八九歲孩子打的。
確定沒什麼大礙,他欲言又止了一番才提醒,“老將軍身體情況穩定了,只是仍舊虛弱,別別讓孩子再靠近了。”
瞧這巴掌印兒,從額頭到腳底板,密密麻麻,都連成一個“人”字線了,打人的那個手也絕對得痛麻
bsp;“醫生,您來看一下這個孩子。”商年不着痕跡地擦掉陸漁爪子上黑得像是油垢一樣的黏膩玩意兒,轉身喊醫生。
醫生邊走過來,邊問:“多大了”
商年:“九”
“週歲十四,農曆十月份生的。”老陸頭終於從自家孫女毆打一個垂死老人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趕緊到了陸漁的牀前,心砰砰跳着,不着痕跡擋着她的手。
可別又平白出現燎泡
那醫生能到這邊當商老爺子的主治醫生,也是有兩把刷子的,把完脈,實在沒忍住,擰眉刷刷寫下一張方子,連帶着遞過去十塊錢,聲音陰沉得能擠出水,“去抓藥”
那小醫生看着主治醫生,差點就薅自己的頭髮了,師母說了,要是師父這個月再不能留下工資的四分之三,就跟師父離婚的
“還不去”主治醫生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這會兒被陸漁的年齡和身體情況驚到,脾氣就上來了,“又沒叫你給錢”
說着,還瞥了衆人一眼。
商母被主治醫生無差別的掃視給羞臊的臉紅,推了他的錢,喊老爺子的警衛員過去交錢抓藥。
“這孩子要是再不好好調理,能活到今年冬天我跟你們姓”那主治醫生消了氣,甩下這麼句話,人冷哼着就要走。
老陸頭拽着主治醫生,“醫生,那這藥喫完了”
“喫完了你不會再找我啊”主治醫生擡着下巴,看都不看他,“有我在,這孩子不說多健康,但絕對不會早死”
話不可謂不難聽,可老陸頭卻像是吃了一顆定心丸,連連道謝。
等人一走,老陸頭給商年使了個眼色,趁着遮擋,檢查了一下陸漁的手,發現除了手掌殘留的黑印兒,再沒其他,才鬆了口氣。
商父商母看看擋着陸漁的兩人,又看了一下老爺子額頭上紅得要滴血的額頭,心裏不得不說是惱火非常的,可又沒辦法跟一個同樣垂死的孩子計較,人就這麼憋了一肚子氣。
商母瞪了商父一眼,“你在這兒守着,我去問護士拿點消腫祛瘀的藥。”這都是啥人啊,上來二話不說就打人。
“媽,彆着急去。”商年攔住商母,“再等等。”
他不確定爺爺腦門上的紅手印有沒有什麼奇異的作用,萬一讓陸漁白費了心血
“等什麼等”商母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你爺爺能等嗎”
孃家和婆家統共就剩這一個老人了,再要是走了,她和老商就成孤兒了
“媽,你看我爺爺的臉色。”商年握住她的肩膀,將她帶近了一些,“再看看他的呼吸力度。”
商母順着兒子的話看過去,驀地瞪大了眼睛,醫生說老爺子就這兩天好活了。可現在看看,嘴巴上竟然又有了血色,呼吸的時候胸口起伏肉眼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