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嘆息不是聲音，不是圖像，只是一段意識。
它彷彿從極爲遙遠的宇宙中傳來，空靈、厚重、神祕、莫測。
無論是中階還是低階修士，無論是體能還是感知……所有修行者，只要處於投影中，便無可阻擋地，被這聲嘆息打入的心靈的深處。
那些敏感的感知系修行者，在“聽到”這聲嘆息的剎那便下意識地開啓異能抵擋。
可旋即，他們駭然發現，那嘆息竟彷彿不受任何影響地侵入了他們每個人的腦海。
並無敵意，更非針對某個人，而更像是一種單純的感慨。
那聲嘆息蘊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大傷感。
並非小情小愛。
就彷彿觀日升月落，滄海變幻而生出的，對宇宙對命運等崇高的偉大的存在所產生的感懷。
……
九司。
整個隊伍都已經停了下來，所有人都怔怔地凝望前方。
在那裏，佇立着一座極爲高大的門，以及一個幾乎波及整個投影的漩渦。
而幾秒鐘前，那裏發生了一起撼動天地的爆炸，攪動的整個“海洋”都震動起來。
在他們眼中，更彷彿空間動盪般，那些悠然遊曳的“魚”驚慌逃竄，漩渦中心升起一條連通宇宙的“龍捲”，那扇碧綠光門更竟凝成實體，厚重的近乎壓在每個人心頭。
而還沒等衆人從“施聖存自爆”中緩過神來，他們便聽到了這聲來自上蒼的嘆息。
“唉……”
或許是因爲這聲嘆息穿過層層防禦，直擊每個人的心靈深處，這瞬間，包括黃茵在內的所有人都不禁變得感傷起來。
情緒是會傳染的。
“這……這是什麼‘聲音’？我感覺有個‘聲音’在我腦子裏……”
有人抱着頭，目光呆滯地說。
那模樣，就彷彿是被魔物的囈語籠罩。
“是異能麼？還是別的什麼？”
“這景象……莫非是曾經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歷史’？就像是以前的投影開啓前播放的畫面一樣？”
回過神來的九司修士們惶恐之餘，不禁議論起來。
卻又下意識壓低了聲音，唯恐惹來那聲嘆息的主人的注視。
黃茵怔怔地站在車頂，遙望那遙遠處絢爛的光彩，心神搖曳。
一張精緻的小臉上，沒有戴着太陽鏡的眼眸裏竟緩緩流淌下淚水來，將她覆蓋着淡淡灰塵的臉龐沖刷出兩道細細的淚痕。
“我……這是怎麼了？”
她擡起右手，用手指摸了摸眼角。
毫無徵兆的，當那聲嘆息出現，一股酸楚的情緒涌上來，讓她的身體近乎本能地流下淚來。
不只是她一個。
隊伍中許多人都無意識地流下眼淚。
雖然他們自己都說不清爲何要流淚，是被那嘆息中蘊含的情緒所感染了？
可那嘆息分明是沒有太大的情緒的啊。
只有修爲較高，且專修精神領域的修士才未如此，卻也是驚魂不定。
他們自然不知道，就像是眼球被陽光刺痛，被風沙觸碰便會下意識地分泌淚水一樣。
這是那聲音直接撞擊在他們最柔軟的心靈深處引發的自然反應。
十司。
整個車隊同樣已經停下，衆人剛剛從那聲嘆息中緩和過來，而遠處的爆炸的餘波也正漸漸止息。
“那到底是什麼？”
“是異能？還是別的什麼？”
“不會是……程前輩吧？”有個人忽然冒出一句，引得衆人紛紛看來。
那人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手足無措道：“這次投影前始終沒有看到天空投影，上次更是連程前輩的留言都沒看見……你們說，這會不會是類似的東西？”
這個猜測很快得到了人們的認同，這是個很容易思考的邏輯鏈條，至於產生的方式，倒是不必深究，投影中蘊藏的奧祕至今也無人破解。
相比於無端的懷疑和猜測，將這歸於程前輩或許纔是比較容易讓人安心的方式。
“快看！天上的的影像！”
忽然，有人高喊起來。
衆人擡頭望去，便見震盪的空間緩緩平復，頭頂上無數波紋重疊。
那爆炸形成的景象正快速消散。
緊接着。
從那轉化爲實體中的門戶中鑽出無數猙獰醜陋的觸鬚。
那超強魔物本就巨大，經過全息影像的處理，又給放大不少。
這時候，光是看到其身影，便帶給人們無窮的恐懼，這時候，天空忽然清晰了許多。
人們可以透過“海面”看到隱隱的建築，那是“碼頭”。
從這個視角，碼頭宛如建在天上的宮闕，扭曲，抖動。
密密麻麻的人影擠在碼頭上，看不清晰，只是忽然間，其中的一個虛幻的人影亮了起來。
依然朦朧，卻披上了燦爛的光。
在夜空中，無比顯眼。
因爲位置足夠高，所以但凡身處投影內，都可以清楚地看到。
那自然是“程林”。
大概是爲了突出重點，被“全息影像”做了加亮處理，猛看上去，便彷彿懸在天空的月亮。
再然後，那白色的身影彷彿舉起一隻臂膀。
便只見一道火紅色的光柱沖天而起，綿延向無窮的星宇。
偌大投影，暗沉的天空開始泛紅，捲起無數紅雲。
一股莫名的威壓籠罩四方，十司的修士們紛紛臉色大變，只覺得彷彿有什麼巨大的恐懼即將降臨。
“程前輩！那肯定是程前輩！只有他才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
隊伍角落裏一個聲音有些狂熱地喊起來。
是柴道飛！
但當他的喊聲傳遍整個隊伍，人們便不約而同地附和起來，按照“經驗”，這顯然不可能是其他人。
一片喧囂中。
只有披着鱗片，頂着角，甩着尾巴的草薇一臉茫然地仰頭凝望那個散發光輝的人影，仔細看，彷彿還能看到那人影的左手牽着個什麼東西……
“好眼熟……”她喃喃低語。
……
不遠處，六司的隊伍裏，李瑾李瑜兩姐妹作爲忠實粉絲，更是雙眼泛着光彩，攥緊拳頭，凝望那道身影，以及劇烈翻卷的紅雲。
偌大荒漠，在這景象下已經失去了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