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一刀傾情 >第500章
    厲秋風心下一凜,右手急向腰間摸去,卻摸了一個空。他繡春刀已失,此時左手提着佛淚寶劍,只是遠不如長刀稱手。

    厲秋風轉頭望去,卻見十步之外,赫然站着執掌錦衣衛的陽震中。

    陽震中身後跟着十餘名錦衣衛,只是這些人的面目都很陌生。不過從服飾上看,個個品級不低。

    厲秋風知道單隻陽震中一人,武功便在自己之上,何況又有這麼多錦衣衛的高手。此時要想動手,無異於以卵擊石。他衝着陽震中拱了拱手,口中說道:“陽大人,在下已是錦衣衛的叛徒,百戶二字,愧不敢當。”

    陽震中微微一笑,右手輕輕一揮,他身後那十餘名錦衣衛低頭後退了幾步,這才轉過身去四散離開。陽震中揹着雙手,走到厲秋風身邊,笑道:“當日你隨燕獨飛反出天牢,是我的主意。我不說話,誰敢將你開革出錦衣衛你仍然是錦衣衛南鎮撫司的百戶大人,這是確然無疑之事。”

    厲秋風道:“大人的好意在下心領了。不過在下已決意離開京城,還望大人不要怪罪。”

    陽震中看着厲秋風,點了點頭,道:“人各有志,不可勉強。不過這場大戲,也到了落幕之時。今日你來到這裏,想來也是天意。”

    厲秋風默然不語。陽震中接着說道:“正主兒都已到了,咱們走罷。”

    陽震中當先向寶城走去,厲秋風跟在他的身後。自進入第二進院落之後,便再無官兵把守。只是每隔不遠,便站着一名太監。這些太監見到陽震中,卻也並不施禮,只是弓着身子,眼望着地面。

    待走到寶城之前,連太監的影子都不見了。兩人眼前出現了一座大帳,帳外站着數十名錦衣衛。這些錦衣衛頭戴黑色軟帽,身穿錦衣華服,手按繡春刀。一個個挺胸疊肚,神情肅然。見陽震中到了,卻也是目不斜視。

    陽震中停下了腳步,轉頭對厲秋風道:“厲百戶,你不妨猜猜,這大帳之中是什麼人”

    厲秋風道:“其中一位定然是當今皇帝。另外一位,我猜他姓壽。”

    陽震中點了點頭,臉上竟然有了幾分惆悵,口中說道:“若是咱們能早幾日知道這位壽老的身份,很多人也不必丟掉性命。”

    厲秋風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陽大人,若是你早就知道這位壽老便是皇陵中一位工匠,只怕當日幾千名江湖豪傑早就被封閉於康陵地宮之中,做了正德皇帝的陪葬。”

    陽震中搖了搖頭,道:“這次你卻是猜錯了。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天下大勢,便如滔滔流水,雖有曲折,最終仍將流入大海,此非人力所能阻擋。壽老是一位聰明人,他焉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只不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壽老雖已心如古井水,奈何有人要借他來翻天覆地,圖謀大事。所以咱們不得不防,這是爲老壽好,對大明天下,也是一件好事。”

    厲秋風看着陽震中,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陸大人、陽大人早就布好了一棋局,將棋子一個一個地擺到棋盤上。江南丈量土地,西南改土歸流,不過是朝廷下的一步好棋,是想將大禮議中漏網的正德朝時的舊臣一網打盡”

    陽震中搖了搖頭,道:“這些老臣,若是本本份份地做個富家翁,又有誰會與他們爲難偏偏他們不甘心失勢,要與朝廷作對,不惜與韃子和倭寇勾結,這等敗類,焉能不除只不過說是一網打盡未免誇張,七位致仕的前朝閣老,不都是好好的在家養老麼”

    厲秋風默然不語,過了半晌,他沉聲說道:“皇陵、永安城、虎頭巖這三局棋,陸大人和陽大人大獲全勝,眼下已然穩操勝券,想來下一步,便是要斬草除根了。”

    陽震中微笑道:“厲百戶,你又錯了。這三局棋最多隻算是平局,甚至對手還略佔上風,你沒有看出來麼”

    厲秋風一怔,道:“願聞其詳。”

    陽震中看着大帳,口中緩緩說道:“當今皇帝以天子之尊,擁四合八荒之力,卻也不得不屈尊紆貴,以圖枚平這場大禍,這難道不是落了下風麼”

    他說到此處,略停了片刻,這才接着說道:“咱們眼前這座大帳內,雖然只坐着兩人。但是皇陵之外,卻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緊緊盯着這裏。而各地督撫,乃至邊關重鎮,無數眼線卻也都密佈在這八寶蓮花山左近。這局棋已到了最爲要緊的關頭,是圖窮匕現,還是風平浪靜,過了今晚,一切都可見分曉了。”

    厲秋風道:“只是無論這局棋的結果如何,陽大人都已穩居不敗之地,只是坐觀他人的勝負而已。”

    陽震中微微一笑,道:“想來你已見過柳生宗巖罷”

    厲秋風點了點頭,道:“十餘年前,柳生宗巖耗費心機,在興獻王陵一役,一舉消滅數十個門派,殺掉了東廠和錦衣衛不少高手,使得先帝心腹勢力爲之一空。正因爲如此,先帝纔在南京中計,險些當場喪命。柳生宗巖自以爲得計,卻不料他只不過是朝中大佬和興獻王府的殺人之刀罷了。人既然已經殺了,這把刀也就沒什麼用了。柳生宗巖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成了喪家之犬。只不過倭人歹毒,仍然妄想捲土重來。而當今皇帝繼承大統之後,地位不穩,朝中紛爭不斷。柳生宗巖這把刀,又有了用武之地。陸大人、陽大人、張大人、袁大人、劉大人、楊大人,你們在朝廷上爭得你死我活,出力的卻是柳生宗巖,還有那些不知死活的小官員。這十餘年間,朝廷中被殺頭抄家的官員幾有二百餘人,江湖之中慘死的英雄好漢更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諸位大人卻是穩坐釣魚臺,沒有傷及分毫。孟子說過,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這句話說的當真是入木三分。”

    陽震中道:“勞心者治人,總要強過勞力者治人。勞心者治人,只不過以最小的代價,保得天下平安。若是勞力者想要治人,必然要大動刀兵,到時天下大亂,生靈塗炭,死的官員可不止二百餘人,慘死的英雄好漢又何止百萬”

    說到這裏,陽震中嘆了一口氣,接着說道:“這五六年間,朝中黨爭愈來愈烈,各地督撫蛇鼠兩端。昔年助當今皇帝繼承大統的一些舊臣失勢,不免大失所望。先帝在位之時,錦衣衛、東廠被劉謹、錢寧、江彬等人掌控,權勢煊天。當今皇帝登基之後,在邊關裁撤邊軍,壓制驕兵悍將尋釁爭功之心。在朝中收回錦衣衛、東廠的大權,使得廠、衛不再參與朝廷黨爭。江南爲國家錢糧來源,重新丈量田地以壓制兼併,這些無一不是治國良策。那些心懷不滿的老臣卻藉此機會,與豪紳勾結,聯絡一些邊關悍將,妄想重演十餘年前的舊事。若是他們的陰謀得逞,必將天下大亂,血流成河,伏屍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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