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與凰爲謀 >第四百五十二章 竟無語凝噎
    ♂nbsp; “左相大人真是好推斷,只是你連真面都不敢露出來,卻來懷疑本宮,豈不是有些可笑”

    室有火爐,即便宮外嚴寒難耐,宮內卻如春日一般溫暖,蘭貴妃身穿輕便的薄紗裙,在她行動之間,領口微微下滑,露出了潔白的鎖骨,鎖骨右下角那處三點硃砂痣,分外的醒目。

    “微臣帶着面具是因相貌醜陋,怕驚擾了娘娘”。

    慕容瑾淡淡的回道,他擡起頭,審視的眸光依舊,落在蘭貴妃的面上,眸光不經意地瞥見了她的鎖骨處,他正要轉移視線,卻對上那三點硃砂,硃砂痣如血,刺激了他的眼,慕容瑾的眉梢驟然冷凝住了,一下子站了起來,內心猶如驚濤駭浪。

    若是他沒有記錯,孃親的鎖骨也有這樣的三點硃砂痣,三角排列,鮮紅似血,心猛得沉了下來。

    空氣中像是有什麼一點點的結冰,冷冽成霜。

    他本就是極爲聰慧之人,一點就通,很多線索一點點的在腦海中匯聚起來。

    蘭貴妃是七年前入宮,離孃親死去只隔了一年,入宮之後便抱病在牀,從不踏出宮門半步,而其家人這些年來從未來京探望過她;

    皇上將她安置在最偏遠的長信宮,免了她的晨昏定省,一個所有人都忽略的人物,卻能夠在後宮中不聲不響,平安地生下皇子,他原先認爲她頗有手段,這是皇上對她的恩寵,可既是恩寵,爲何不讓她親自撫養六皇子既是恩寵,爲何要將六皇子交由宸妃看護

    昀凰曾告訴他,蘭貴妃給她的感覺很是親和,讓她不由自主的去相信她,似是與她孃親相識,可身處深宮中的她,根本沒有機會結識同樣身居李府後院的即墨婉,他曾經以爲這是她籠絡昀凰的手段和能耐,畢竟一個能在深宮中站穩腳步的人,又豈是那般簡單善良之人,可是他在見到蘭貴妃之後,也覺得她親切,這種親切是從骨子裏透露出來的;

    她和孃親一樣獨愛蘭花,熟知蘭花的各種習性,看殿中的蘭花即便在冬季都開的茂盛便知,可她來自溧水,那處氣候不宜種植蘭花,她又是從何處學來這精妙的園藝

    她說蘭花高潔,俊雅,乃花中君子,閒適寧靜,風姿素雅,花容端正,幽香清遠,做人當如是,和孃親一樣的口吻,一樣的話語,一樣的神情

    如今又看到她鎖骨處的三點硃砂痣,

    他真的沒有察覺嗎

    他真的半分感覺都沒有嗎

    怪不得,她會提出讓昀凰帶着六皇子一出宮玩耍,他以爲她是皇上的人,此舉是在算計昀凰,卻沒想,卻沒想

    慕容瑾的心頭一震,背脊僵震住,明明身處溫熱的室內,心卻如沉入了深海之中,被黑暗包圍,結了冰霜。

    “娘娘可知”

    他喉嚨發緊,聲音微顫,開口問道:竹葉柳蒡道,泰山磐石邊。龜鹿二仙興至,逍遙桂枝前的下一句是什麼”

    他一雙深邃的眼眸緊緊地鎖着她,不放過她面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這段話是幼時孃親教他藥理知識時,爲他改寫的古詩,說是方便他記憶,這首詩唯有他和孃親知曉。

    “更有”,蘭貴妃如水的雙眸含淚,一眨不眨的看着他,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哀傷而脆弱,“更有四君三子,大小青龍共舞,玉女伴天仙。陽和桃花笑,碧雲牡丹妍”,聲音同樣顫抖,仿若下一刻就會崩潰一般。

    她如何不記得這首詩,她又怎麼可能不記得。

    “酥蜜酒,甘露飲,八珍餐,白頭翁醉,何人送服醒消丸”。

    “涼膈葛花解酲,保元人蔘養榮,回春還少年。四海疏鬱罷,常山浴涌泉”

    慕容瑾眼眶微紅,緊緊地盯着面前的女子,試圖從她面上找出一絲絲記憶中的痕跡,又或者,試圖從她面上找出一絲絲地異樣,好反駁他內心突然涌出的極爲震驚大膽的猜測。

    她與孃親的眉眼處卻有相似之處,這也是爲何他原本帶着煞氣而來,最後卻心軟的原因,否則以他的性格早就出手了,對着這雙眉眼,他無法將她跟想象中心狠手辣的女子聯繫在一起,可也僅僅是相似而已,並不完全一樣。

    孃親的雙眸是靈動的,永遠都閃爍着光芒,猶如三月裏最燦爛的陽光,明媚,張揚,可是面前的蘭貴妃,她的眼眸卻如秋水一般,寂靜一片,裏面是濃得化不開的哀愁,孃親的臉型微圓,是飽滿的,可面前的女子卻是消瘦的。

    她清瘦的面容上,脣鼻與記憶中的孃親都稍有不同,甚至看上去比孃親小上六七歲,可若是仔細分辨,卻能看出孃親的影子,可是再一看,又覺得不是這樣的差異,他並非第一次遇見

    他自己不就是一個例子。

    割肉削骨,稍微的調整再敷以藥物,改變了面容。

    慕容瑾凝望着她,深邃的眼眸中冷靜不在,他驟然動身,顧不上禮數,也容不得蘭貴妃有任何反應,一把抓住她的手,將她的衣袖拉上,眸光凝聚在她手臂上,只一瞬間,瞳孔緊縮,薄脣緊抿,隱藏在面具下的臉龐上,血色盡失。

    明明是溫暖的室內,氣氛卻比宮外還要寒峭七分。

    他眼眸所視之處,有一塊小孩巴掌大小的傷痕,那是他八歲那年不懂事,一失手,打翻了滾燙的熱水,燙傷的痕跡,時隔多年,傷疤已經褪去,卻還能看出淺淺的痕跡,這件事情僅有爹孃和叔叔知道

    同樣震驚的還有蘭貴妃,她早在慕容瑾拉住她的手時就有所察覺,察覺到他的氣息不對,她心頭大震,如何不知他看到了什麼。

    心中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她眸光緊緊地盯着面前的銀色面具,突然間膽怯了起來,又害怕又渴望她做事向來有度,從來不曾逾越,可以此刻,她卻有些無法自持,最終,她咬着牙,顫抖着手,掀開他臉上的銀色面具。

    面具下的臉龐蒼白,不見半分血色。

    慕容瑾身子僵硬住,不敢再看,他任由蘭貴妃揭開了面具,怔怔地後退了一步,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光了一般,面上長長的睫毛顫抖,眉頭緊蹙,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垂在衣袖中的手,緊緊地拽着,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手掌,鮮血流出,染紅了他的手掌,他卻仿若未覺。

    鮮血流得越發兇狠,染紅了他的手掌,再順着手掌的隙縫滴到地上,鮮紅,刺目。

    他整個人猶如一塊冰冷的玉雕,浸泡在萬年冰川之中,縱有陽光輕掃,卻越顯沁涼入骨,周身圍繞着冷漠疏離的氣息。

    身在此處,心在地獄,每一刻都是折磨。

    他不敢再看,不敢再瞧,每一眼都是疼痛,深入骨髓的疼痛,如毒素一般侵蝕着他得全身,痛得撕心裂肺,痛到沒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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