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天官賜福 >181|花燈夜一錢買孤魂
    作者有話要說:回來啦~

    本卷爲過去時,時間線爲仙樂亡國後第一次被貶。接第二卷。不太長~

    謝憐是生生驚醒過來的。

    他驚出了一身冷汗,猛地坐起來,一把捂住了臉。

    驚醒的原因是一個夢。夢裏,他的父王母后懸樑自盡了,他看到了,卻無喜無悲,無淚可流,木然地準備給自己也準備了一條白綾,剛把頭伸了進去,就看到下面有個戴着悲喜面的白衣人衝他冷笑,心裏一驚,繩圈收緊,陣陣窒息感襲來,他便醒了。

    窗外天光已白,外面傳來一個聲音:“殿下!你醒了嗎?”

    謝憐隨口道:“醒了!”

    劇烈地喘息了好一陣,他才發現自己原來並不是在榻上,身下是地上的一張草蓆。雖然墊了許多稻草,柔軟異常,但對他來說還是不怎麼舒適,至今他仍習慣不了這種簡陋的牀具。這裏也不是客棧宮殿,而是一間破敗的太子廟,他躺的地方,就是已經被砸爛後搬空了的後殿。

    方纔出聲喊他的是風信,一大早出去帶回了喫食,還在外面催促他出去用餐。謝憐應了,爬起身來。

    夢中那窒息感過分逼真,他的手不由自主撫上了頸間。本意是想去確認並沒有絞首的白綾或是致命的勒痕,誰知,竟是真的摸到了一樣東西。

    謝憐先是一驚,撲向不遠處丟在地上的鏡子,拿起來一看,一道黑色項圈環於白皙的頸項之間,至此,這才終於冷靜,全部記起來了。

    咒枷。

    謝憐的手指試探着輕觸這個東西。

    一旦被貶爲凡人,除了衰老會比尋常人更緩慢一點,就沒有更多特權了。但君吾給他打上這咒枷的時候,還是手下留了情,打開了方便之門。

    這道咒枷雖然鎖住了他的法力,但同時也鎖住了他的年歲和肉|體,使他不老不死。並且,君吾對他說,如果你能再次飛昇,前塵如何一筆勾銷,這個東西也會給你取下來。

    可是,這個東西戴在身上,就像是一個犯人臉上被黥了字的罪人,無疑是刻骨的恥辱。想到這裏,謝憐把手伸向一邊,抓起一條白綾就往頭上套。擡起手臂時忽然想起夢中那脖子被慢慢絞緊的恐懼感,猶豫了片刻,但最終還是把它纏了上來,將脖子和下半張臉都一絲不苟地包住,這才走出去。

    風信和慕情已經在外面等着他了。風信帶了熱氣騰騰的饅頭回來,慕情正慢條斯理地喫着。風信遞了兩個給他,但謝憐看到那白乾白乾的粗笨食物並無食慾,還是搖了搖頭,沒接。風信道:“殿下,早上你總得喫點東西,咱們接下來要乾的事,可不是坐着不動就能應付的。”

    慕情眼皮子也不擡一下,道:“是啊,不喫這個也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吃了。再暈一次還不得也是喫這個。”

    風信瞪他:“你怎麼說話的?”

    謝憐飛昇幾年,早忘了喫飯的滋味,前些日子有一天險些暈了,纔想起來原來他已經三四天什麼都沒吃了,慕情說的是這一茬。一旁謝憐不願這兩人一大清早又鬥起來,及時岔開話題,道:“走吧,今天還不知道找不找得到活幹呢。”

    原先的謝憐,既是金枝玉葉,又是天人之體,不食人間煙火,自然不需要爲生計發愁。但如今,說他是太子,仙樂國已經沒了,說他是神仙,也早就被貶了,大體與凡人無異,自然得操心一下日子怎麼過。修道之人老本行當然是抓鬼做法事了,但也不是每天都有妖魔鬼怪給你抓、有法事給你做的,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們還是得找些零散活計,比如幫人卸卸貨、出出腳力什麼的。

    可就算是這種零散活計,也不一定能搶得到。因爲如今,流離失所的貧民太多了。這些貧民看到有活,不需要付工錢,給個饅頭半碗飯就願意幹,一涌而上,這邊幾人哪裏搶得過他們?就算能搶過,謝憐權衡之下,說不定還會覺得別人比他們更需要那份活。果然,晃了半天,又是一無所獲。慕情道:“咱們就不能找個穩定體面些的活幹嗎?”

    風信道:“廢話。能找到早找到了。體面的活不得看臉嗎?就殿下這張臉誰不認得,給人認出來是誰,穩得了?”

    慕情不說話了。謝憐則把蒙着下半張臉的白綾纏得更緊了。的確,萬一給人認出來他是誰,要麼他們自己腳快逃走,要麼給人亂棍打走。比如鏢師,誰會放心讓來歷不明、臉都不肯露的人做鏢師?他們又不能去做害人行兇的黑打手,選擇就非常有限。

    神是不可能會爲喫不飽飯而煩惱的。但人是要喫飯的。謝憐從小就不用考慮這種事,這算是十幾年來,這個問題真正困擾到他。而如果神連飢餓的滋味是怎樣的都不知道,那麼,神又如何能得知飢餓的信徒的心情?又如何能與之共情?事到如今,也只能當這也是一種歷練了。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敲鑼打鼓之聲,一大羣人都湊了過去,三人也隨着大流過去看了看,幾個武人和丑角在人羣中起勁吆喝,竟是有武人在賣藝。慕情又提議道:“實在不行咱們去賣藝吧。”

    謝憐也在考慮這個,還未答話,風信邊看邊道:“說什麼傻話,殿下千金之軀,怎麼能去幹那種事?”

    慕情翻了個白眼,道:“磚都搬過了,賣藝有什麼不一樣嗎?”

    風信道:“搬磚是靠自己力氣喫飯,但是賣藝是供人取樂,給人當笑話看,當然不一樣!”說着,那蹦蹦跳跳的丑角摔了一跤,衆人哈哈大笑,他又爬起來哈腰點頭,在地上零零星星撿了幾個賞錢。見狀,謝憐心生一股抗拒之意,用力搖了搖頭,把“賣藝”這條路從腦海中劃去。慕情見了,道:“行。那就當東西吧。”

    風信道:“已經當了很多東西了,要不然也撐不到現在,剩下的不能再當了。”

    突然,人羣后方傳來陣陣驚呼,有人喊道:“兵來了!兵來了!”

    一聽兵來了,看熱鬧的人羣一鬨而散。不多時,一列士兵手持兵刃,新甲錚亮,威風凜凜,在街上大搖大擺走過,看到有可疑的便抓了盤問。三人躲在人羣裏,聽旁人議論:

    “這是在抓誰啊?”

    “放心,不是抓咱們的。我聽說了,是抓潛逃的仙樂皇族的。”

    “據說有人在這附近看到了可疑人物,所以最近城裏都查的很嚴。”

    “真話呀?不得了不得了,居然逃到咱們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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