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數據廢土 >第五百七十八節 流浪
    對厄休拉夫人來說,除了飲食,住房是另一個地獄。

    一長列的大通鋪,底下是紅土糊的火炕,上面鋪着草蓆,瀰漫着一股汗酸味。

    布魯克坐在門口,直接往牆邊上一靠,沒過多久就響起了鼾聲。

    女僕清掃了大半個小時,再鋪上毯子和睡袋,這才覺得勉強能躺下。比起野外,這裏唯一的優點,大概就是井水了。

    冰涼清爽,帶點兒甘甜,令人心曠神怡。

    就這樣,一行人住了下來。

    幾天後,到了十一月初,店小夥口中的荒野馬戲團終於來了。

    村外響起了熱烈的鼓號聲,一輛輛大篷車開了進來,停在村口的廣場上。

    最先下車的一羣奇裝異服的小丑,全部是缺胳膊少腿的殘疾人,瘸子瞎子聾子,手裏拿着乞討的盆子,一邊做着滑稽表演,一邊朝圍觀的村民乞討。

    這是荒野馬戲團的傳統,叫“乞討者開路”。據說荒野馬戲團的雛形,就是一羣活不下去的乞討者聚在一起,相依爲命。最初他們只是四處流浪,乞討謀生。後來爲了增加乞討的成功率,養了一些小動物做表演,增加樂趣,再到後來,又製作一些小工藝品售賣。

    再然後,流鶯和神婆加入了這個團體。

    歷經數千年的發展,逐漸演變成了今天的荒野馬戲團,集乞討、馬戲表演、塔羅牌占卜、草藥醫療、小工藝品售賣、皮肉生意於一體的多元化流動式商業體系。

    厄休拉一行人站在人羣裏,瑪格麗絲瞪大着眼睛,對一切新鮮事兒都充滿了好奇。

    “夫人,大小姐,行行好,給點兒賞錢吧!”

    一個拄着柺杖的老瞎子伸出坑坑窪窪的盆子,向兩人乞討。

    “你不是瞎子嗎,怎麼看見我們的?”瑪格麗絲奇怪道,明明對方的眼睛裏沒有眼珠子,只有眼白,卻準確地說出了她們母女的身份。

    “呵呵……”老瞎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聞到了貴族小姐的香水味。”

    “真厲害!”瑪格麗絲讚歎道,從老管家的錢袋裏摸出三枚金幣扔進盆子裏。

    “哎呀,三枚金幣,善良的大小姐,流浪之神會祝福你的。”老瞎子張開雙手,俯下身體,行了個標準的貴族禮。

    按照規矩,在一名乞丐獲得賞錢後,其他乞丐都不能再打擾這位施捨的好心人。

    跟在乞丐後面的是鼓號隊,竟然是一羣騎着山羊的猴子,吹號打鼓,人模人樣,十分滑稽,惹得村民們嬉笑不止。

    “吼!”

    一名穿着性感的女馴獸師坐在獅子的背上,不時揮動長鞭,發出清脆的破空之聲。

    若是陳興在這裏,肯定會聯想到一個人——傾城公主,蕾西·馬里斯。只是騎着的獅子換成了雙頭蠍尾獅“曼提柯爾”,鞭子換成了黃金雙槍。

    再然後,一羣穿着體操服的男女演員,他們臉上洋溢熱情的笑容,不斷朝着圍觀的村民招手和飛吻。

    接着是一羣演奏者,有的拉着手風琴,有的吹着大號,有的拉着小提琴,樂聲雜亂,卻熱鬧無比。

    走在最後的是一羣穿着破爛布袍的老女人,手裏拄着柺杖,袍子拖在地上,髒兮兮的。

    神婆,專門替人佔僕命運,並提供一些草藥醫療的老太婆。

    “哇,他們都好開心啊~”

    瑪格麗絲情不自禁地叫道。儘管這些人衣着襤褸,身上、臉上,到處都是抹不去的貧窮和飢餓的痕跡,可他們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發自內心地感到快樂。

    世界彷彿爲伯爵家的大小姐揭開了新的一頁。

    一個從未見過的,認知之外的世界。

    原來,還有這樣的一種生活。

    原來,笑容可

    以這麼的燦爛。

    原來,快樂可以這麼的簡單,這麼的無拘無束。

    她所看到的這些笑容,和冰藍城的貴族完全不同。

    儘管冰藍城的貴族們臉上總是帶着溫和的微笑,但實際上任何人都能感覺到他們內心冰冷和警惕,彷彿一頭微笑的獅子,隨時都會暴起傷人。

    對他們來說,微笑不過是一種禮儀,一種必須攜帶的東西,並非真正地感到了快樂。

    別人是這樣的,她也是這樣的。微笑着每一天,微笑着面對任何人,可內心的冰冷卻和臉上的笑容呈現反比。往往笑得越開心,就代表越想殺掉對方。

    因爲她在那樣的環境長大,周圍都是那樣的人,她也只能成爲那樣的人,否則她就會被那個圈子排斥,成爲一名“loser(失敗者)”。

    而這些人的快樂,簡單而純粹,彷彿飛過天空的鳥兒,自由自在,無拘無束。

    因爲開心,所以笑。

    觸動心絃的,不僅僅是厄休拉家的小姐,還有夫人。

    她想起了在田園間奔跑的少女時代,想起了與丈夫舉行婚禮的那一天,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覺到這樣的歡樂了。

    荒野馬戲團,正是爲那些在惡劣環境中掙扎求存的人們帶來快樂的天使。

    權力、財富、地位,對他們來說並不重要。他們不在乎貧窮、飢餓和歧視的目光,他們唯一需要的,只有快樂。

    他們的快樂感染着無數掙扎於世界的邊緣、艱苦生活的人們,讓他們能繼續活下去,感覺到陽光的溫暖,感覺世界的善意。

    不知不覺中,厄休拉夫人摟住了女兒的肩膀,而後者也將小巧的腦袋鑽進了她的臂彎。

    這對母女互相依偎着,彷彿時間也變得緩慢,如同涓涓的流水,輕柔而寧靜

    。

    在這一刻,她們和解了。

    下午的時候,馬戲團拉起了巨大的帳篷,並舉行了盛大的表演。

    儘管設備有些老舊,音箱沙啞,服裝簡陋,跳舞的女郎不是年紀大了動作有些遲緩,就是過於年幼還沒學會笨手笨腳的,至於動物表演的環節,獅子不敢跳火圈並且中途衝出舞臺追趕戲弄它的猴子,嚇得一羣村民屁滾尿流大喊着要退票。

    專業性姑且不論,開心確實是很開心的。

    表演結束後,已是入夜時分。馬戲帳篷外架起了巨大的篝火。人們圍着火堆,手拉着手,載歌載舞。

    忽然之間,一個高亢的樂聲蓋過了手風琴和六絃吉他的聲音。

    樂章輕快而歡樂,宛若天籟之音。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望向樂聲傳來的地方。

    只見一名少女從人羣中走出,白皙的脖子支着小提琴,琴絃飛快地拉動着,兩條金色的馬尾辮在輕快的旋律中跳動着。一轉身,裙襬飛揚,優美得如同傳說中的精靈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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