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閣的東西,除了寂玄鈴,我一件也看不上。”
機關蛇被毀,空羽依舊是一副面具模樣的表情,“你永遠也毀不了機關蛇,這是梅定寒的東西。”
刀又多插進他的肉體幾分,飛硯欽低頭看着那令他憎惡的灰色眼睛,“我毀不了它,我能毀掉你,你死了,沒人能再操控它。”
憤怒,他的憤怒讓他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他抓緊空羽的紫袍子,血祭刀發出淡淡的紅光,他推着空羽的身體向樹林深處移去,前方是懸崖,是深淵。
灰色的眼眸緊盯着他看,似乎毫無生氣,卻又像是能吸納一切的巨大漩渦。
那是死亡前最後的凝望。
他失敗了。
這就是結束嗎?
飛硯欽將空羽推到斷崖邊,他抽出血祭刀,血濺三尺,紫袍包裹着的蒼白身體,連同機關蛇一起,墜下山崖。
一切都結束了。
紅日也在漸漸往山崖下落去,但它的餘輝依舊能攪亂雲層,霞光萬里,天空在夜幕降臨之前最後一次披上彩錦。
海珊瑚和尋飛花一起穿越叢林,來到山崖邊。
她見飛硯欽握着血祭刀,一個人站在斷崖邊,她就知道他戰勝了那個壞人。
她從霞光裏看見他的身影,自信而又篤定,那是勝利者該有的姿態,連她都不忍心要去打擾。
勝利者也發現了身後的腳步,他回頭望向海珊瑚。
“硯欽。”
他朝她淡淡一笑,她就撲過去抱住了他,臉貼着臉,呼吸連着呼吸,她緊緊的抱住他。
“我們勝利了,再也不會有危險了,對嗎?”
他點點頭,親吻着她的臉頰。
尋飛花看着親密無間的兩人,輕咳了幾聲,以示自己的存在感。
兩人也分開來,望向了他。
“門主,冥幽教的人撤出了水靈宮。”
“那好,我們一起回去。”
三人剛預備穿過茂密的叢林,飛硯欽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硯欽。”海珊瑚問。
“你們先走,我還有事。”
“什麼事不能我們一起啊!哎,尋飛花,你別拉着我,你拉着我幹嘛!我要留下來。”她被尋飛花拉着往前走去,卻還巴巴望着飛硯欽,直到看不見了纔回頭。
林間又變得安靜了。
飛硯欽道:“出來吧!”
他知道有人躲在暗處,那個人知道他發覺自己的動向後,想要往回走,腳踩在鬆軟的草地上沙沙作響。
他追了過去,那個人根本跑不過他,他在叢林間看到青衣飄過,運功便朝那方向飛起,他伸手抓住那個人的肩膀。
一雙熟悉的眼睛映入眼簾,令他心頭一熱,“素,素瑾。”
對方下意識去摸自己臉上的面紗,看見了他,她立刻轉過頭去。
“剛剛是你嗎?”他問,關於那枚石子。
對方掙脫開他觸碰的手,往前走幾步,和他隔了一定距離,依舊是背對着他。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問那麼多?”
“空羽死了,你也自由了。”
“回哪去?”她冷笑道,“你難道還愛我嗎?”
是啊,她諷刺的對,如今的他,已經無法再像當初那般愛她。
“還記得當初在奚雲,我們最後一次見面嗎?”凝月問。
記得,他當然記得,他永遠也忘不了,她求着他,讓他帶着她一起去蒼瓊山,可他卻告訴她,男人的戰場,女孩子去幹什麼,他當時不懂,一心在功成名就,卻不知那竟然是他們最後一次會面。
是他的錯,是他沒有保護好她,害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孩,被自己的父親狠心推到了青州戰場。
“都怪我。”他心有愧疚,如今卻只能給予她愧疚。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這世上就沒有那麼多怨恨了,事到如今,我們都回不到從前。”她說着話,替他說出他心中的想法,他們回不去了,他心裏有了別人。
“那你接下來要去哪?”他望着她的背影。
“當然是回冥幽教,完成教主的遺願。”
他沒想到凝月竟然還要回去,“你還要做什麼?”
她側頭看向後方,仇恨已經將她徹底侵蝕,“你不必知道。”
她要走了,真的要走了,可對方卻始終站在原地,沒有絲毫要挽留的意思。
她放慢了腳步,他看到了嗎?
心中苦澀,他應該看不到了……
因爲他的眼中裝着另外一個女人。
——
黑暗覆蓋的山谷中,帶着腥味的苔蘚鋪滿了亂石表面,潮溼的水一邊又一遍的沖刷着地面。
凝月順着亂石往山谷最低處走去,她看見空羽從懸崖上掉落下來,從具體方位來判斷,應該就是這裏了,她要確定他到底死沒死。
那個男人即無情又兇殘,但是,念在他救過她的份上,她還是給他收個全屍,然後好好安葬。
在一堆枯黃的雜草中,她發現了空羽的屍體,鮮血染紅了附近的溪水,蒼白的臉毫無血色,那雙妖冶的,蠱惑人心的灰眼睛終於緊緊閉上了,再也不會睜開。
包裹着他身軀的寬大袍子在亂石中鋪展開,如綢緞般軟滑的絲織品此刻已經破破爛爛,這樣一個精緻的男人,何曾這樣落魄過。
她不知不覺伸出了手,撫摸上他的臉,“你不是說,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該被撕碎,你也逃不掉,被我撕碎的感覺如何?”
她知道不會有迴應,她也沒想要回應。
誰知,那雙灰眼睛突然睜開了,他忽然擡手,用力抓住了凝月的手腕,冰涼的觸感,令她渾身一哆嗦。
空羽將她拉至自己身邊,另外一隻手箍住她的後頸,使她跌倒在他的身邊。
“你真是個狠毒的女人,竟然想要殺我。”
凝月滿臉恐懼的望着那張蒼白的臉,“你,你竟然沒有死。”
“爲了救你的舊情人,你居然要害我,我沒那麼容易死。”蒼白的手握着她脖子的力度更加大了,捏的她喘不過氣來。
她心中害怕,“那你想要怎樣,難道要殺了我?你可想清楚了,我死了,沒人能帶你回去。”
那握着她脖子的手漸漸放鬆了力度,“帶我走,回冥幽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