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人們都回到家中,圍在炭爐邊捧起熱茶,在忙碌了一年後,開始享受每年最悠閒的一段時光。
即使在這樣冷清的季節裏,每個城市中也總是有許多地方是熱鬧着的,比如賭坊。
錢四爺是梁城堂會里的一個小頭目,經營着一個小型的底下賭場。
所謂堂會,不過是些底層的江湖漢子自發聯合,組成的鬆散組織,平日裏爲城中的酒樓、賭坊、妓寨看場坐堂,挑一部分看上去好欺負的行腳商人收取保護費,偶爾也會爲高門大族看家護院,做些雜役,時間久了,在梁城也算有些勢力。
今日,錢四爺在小賭坊裏會見了一個熟人,正是苗圃書塾的學生李大壯。
李大壯是鄉下來的,雖說是個正經的學辦的學生,但沒有功名在身,包括錢四爺在內的本地人,其實都是瞧不起他的。
聽聽那土了吧唧的名字吧,李大壯,哼!也配算作讀書人?
來到梁城三年的李大壯,並未如家中所願,在這裏用功讀書,而是迅速被城裏的繁華迷亂雙眼,忘記了初衷,整日出沒於賭坊與酒樓,家中帶來的銀錢用完了,就掛職在了堂會,做了個刀筆先生,平日裏幫道上的兄弟處理些官司,誰家分舵的小弟失手砍死了人,或者有人惹到了不該惹的大族,都由他出面處理,一來二去,也在堂會里混出了不錯的人緣。
而李大壯真正翻身的時候,還是在去年年底,朝廷在梁城新設議政司,李大壯原來的老師,苗圃書塾教司楊禹昌自薦出山,擔任了梁城議政司的運轉使,李大壯聞風而動,抱上了這條大腿,從此平步青雲,從一個堂會里不入流的刀筆先生,一躍成爲議政司外圍的紅人,而錢四爺等人也不得不正視這個鄉下來的小子。
前些日子,李大壯匆匆回鄉,走的時候頗爲興奮,說是要賭個大的,臨行前夕,還請錢四爺喝了頓花酒,當時藉着酒勁,錢四爺也大拍胸脯,說將來有什麼用得上的地方,只管開口,原本以爲只是一句客套話,誰想到這纔沒過幾日,李大壯就真的找上門來了。
本來錢四爺以爲是什麼大事,後來李大壯仔細說明來意,才清楚原來不過是下鄉欺負幾個莊家把式,這才放下心來,聊好了具體計劃的細節與價錢,
正事談完之後,錢四爺一如往常一般,留李大壯喫酒,平日裏來者不拒的李大壯,今日竟然拒絕了,行色匆匆的離開賭坊,看樣子方向應該是出城去了。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認識幾個鳥字又怎麼樣,對付幾個莊稼漢都慌張成這樣!”錢四爺對着李大壯遠去的背影嘲笑了幾句,回頭對身邊小弟一招手,“走,他不識相,咱們喝酒去!”
衆人轟然叫好,簇擁着錢四爺進屋去了。
幾天之後,原本平靜的小村莊外,來了一羣手持棍棒凶神惡煞的人,他們叫囂着,大力敲打着村口的牌匾,高聲喝罵。
前者老神在在,後者則神情複雜。
“你們村子裏,誰是管事的?”錢四爺手捧一把瓜子,笑得十分猙獰。
村長顫巍巍的緩步走出人羣說道:“老朽便是,不知諸位好漢來到本村有何貴幹?”
錢四爺並不答話,狠狠掄起巴掌,一耳光將村長抽的如同陀螺一般,轉着圈子摔倒在地!
村民們一陣譁然,卻沒有一個敢上前攙扶,而村長自己也蒙了,相比於臉上的疼痛,他更疑惑的是,原來的設計中,可沒這出啊!李大壯這小子!
沒事,現在越苦,將來告狀的時候資本越足!村長咬了咬牙,心中恨恨想到,就這麼一個耳光,至少也要多換回一個一個梁城好地段的鋪子!
村長倒在地上,立刻乾嚎起來:“這位壯士怎麼無緣無故的動手打人!老朽哪裏做的不對你說就是了!”
錢四爺呸的一口吐掉瓜子殼,獰笑說道:“就打你這個老不休的,你能如何?我問你,你是不是認得一個叫李銘昊的農務官吏?”
肉戲來了!村長心中暗笑,臉上彷彿也沒那麼疼了,但依舊一副茫然的神情,用力點頭說道:“認得認得!前幾日還來過村裏,欠了我們村每戶一錢銀子的開田費,後來還是過路的學生幫他補齊的,諸位好漢可是他的朋友?”
圍觀的村民們本來就對當初私自截留朝廷命官心中有虧,此刻見着幾個大漢,更是臉色發白,噤若寒蟬。
“認識就好,”錢四爺嘿嘿冷笑說道,“我且問你,你之前是不是進了一批種糧?”
村長雖不知着青皮此言合意,但也只能配合說道:“是有一批,那是村裏衆人集資,老朽統一出去買的,是明年村裏種田的命脈啊!”
錢四爺冷不丁飛起一腳,又踹在村長肚子上,口中罵罵咧咧的說道:“他媽的!既然你們集資的錢夠了,爲何在李大公子那邊賒賬,說先用開田費墊付,每家每戶一錢銀子?等公子過來發放開田費的時候,你又裝的沒這回事,還煽動這些個刁民扣押朝廷官員,你老小子夠貪的啊,說!買種子那筆錢你藏哪兒了?給老子吐出來!”
村民們目瞪口呆,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聽這無賴口中的意思,是村長私吞了衆人集資買種糧的錢,然後用每家每戶的朝廷撥款開田費墊付,所以今年的分到衆人手中的錢,才比往年少一錢的?
村長心中隱隱覺得不妙,隨即大聲哭喊道:“壯士您這可就冤枉老朽了,說話可要又憑據的!”
“憑據?”錢四爺眯眼笑道,“那老子就給你看看憑據!走!咱們去村西口的廢宅看看。”
這下可不是裝的,村長的臉色瞬間煞白。看更多! 威信公號:hhxs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