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歡樂頌 >第七十五章
    當手中的每一張牌都是壞牌,想要贏一把的唯一辦法就是打破規則。樊家主心骨樊父轟然中風,樊家的分配規則因此倒塌,樊勝美在爸爸手術的那一天才終於認識到,親人並非天然的愛人,親人更非天然的債主。從那一天起,樊勝美漸漸學會對親人說“不”,並越來越勇於說“不”。然而奇怪的是,當樊勝美強硬起來,充滿主見的時候,她的媽媽吧嗒一聲貼到女兒身上,變成唯女兒馬首是瞻,將女兒看成新一任的樊家家長,在女兒面前唯唯諾諾。唯獨說到兒子的時候,樊勝美才能發現,其實兒子纔是媽媽心中的唯一主心骨。即使兒子目前遠在天邊也無所謂,孫子雷雷就是兒子的替代物攖。

    爸爸的命是保住了,手術也達到預期的效果,那就是除了眼珠子會轉,其他什麼都不會動,喫喝拉撒全靠別人伺候。即便是樊勝美當着媽媽的面跟爸爸說,她自作主張將哥哥住的房子賣了給爸爸治病,媽媽聽聞後號啕大哭,她爸爸依然穩若泰山,甚至連眼珠子都不怎麼轉一下。因此樊勝美懷疑爸爸的腦子看來也不轉了。術後恢復的日子,樊勝美累癱了。她白天工作掙錢,晚上替換媽媽看護爸爸。而即便累得形銷骨立,達到每天不喫晚飯都追求不到的瘦身效果,她還是覺得應該趁聖誕後的週末兩天,爸爸出院的日子,送父母回老家家裏休養。海市居,大不易,費用高得嚇死人。

    王柏川趁回老家跑業務間隙,着手整理樊勝美哥哥的房子,並通過朋友關係公證出售,拿到錢就匯到樊勝美的信用卡。這一切,樊勝美與王柏川之間都是電話聯絡。直到聖誕節前兩天,王柏川才風塵僕僕地出現在醫院住院部。此時,樊母已經領着雷雷回歡樂頌22樓休息,樊勝美替班獨自照看父親。

    王柏川是懷揣着無數忐忑來到病房的,但見到樊勝美的時候,他驚住了,素顏,憔悴,甚至還有一副時下流行的黑框眼鏡遮擋流盼的美目。樊勝美的這個形象,與王柏川心目中牽掛了十幾年的校花大相徑庭。

    樊勝美卻是落落大方地招呼:“王柏川,終於可以面謝了。最近忙,沒走出去,只能自制一張聖誕卡,祝你聖誕新年都快樂。”她說着,從包裏掏出一張精緻的卡片,交給王柏川。卡片是她在醫院守着不聲不響的爸爸的時候製作的,用剪碎的彩色毛線粘貼出漂亮的卡通圖案。她給22樓全體鄰居每人做了一張,也給王柏川、魏渭和趙醫生各做了一張。現階段,她也唯有以此聊表心意了。

    “謝謝,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禮物。”王柏川儘量將語調說得委婉,以免打擊正處於人生低潮期的樊勝美。可看到遞卡片過來的枯乾的手,王柏川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你回家睡去吧,我替你看一夜。”他看一眼手錶,“現在開始睡,到明天上班時間,還可以整睡十小時。這兒怎麼做你交代一下。”

    樊勝美眼眶一熱,垂下眼皮,“你也累,剛長途車開回來呢。我已經習慣了,你看這張活動牀。而且回去也沒地方睡,宿舍只有一張牀,我媽媽也要休息。這幾天她也很累。”自從底細全部曝光,樊勝美在王柏川面前說話反而自然。

    王柏川摘下一把鑰匙交給樊勝美,“我那兒的地址你知道,只是衛生情況不大理想。”

    樊勝美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她只得扭轉身,揹着王柏川拭淚,到底還是不願當着王柏川的面哭泣。“我還得請你幫我一個忙,我爸週六出院,我打算立刻送他回老家休養,你能不能辛苦一點,開車載我們回去如果你已有安排,我另外找人幫忙。”

    “當然行,就是大後天我大後天一早來這兒。”

    “那你今晚回去吧,好好休息,大後天還得靠你了。償”

    王柏川看樊勝美又慢慢轉回身來,看到樊勝美臉上的淚痕,心疼不已,可他最終還是拿着卡片回家了。王柏川走後,樊勝美卻是抓着頭髮垂首鬱悶許久,到處求人,到處被人可憐,即使大家都是那麼好的人,她卻承受不住了。到處求靠,又與她哥哥何異。她發現,她其實也挺沒用的,活到三十歲,稍微遇到點兒事,就自己完全無法支撐。她終於意識到自己這麼多年爲人的失敗。

    安迪收到一件新年禮物,是一軸裝裱精美的中國畫,由專人專程送到安迪的助理手裏。安迪不知是誰送的,也不懂中國畫,看來看去看不出好來,也看來看去看不出有什麼寓意,只知道是深深淺淺的山和波光粼粼的溪流,在她眼裏與大多數中國山水畫大同小異。頂上幾行草書她也認不出來,只好狐疑地翻看包裝,卻找不到任何線索。

    奇點卻是識貨,進門一看見這幅隨隨便便扔在料理臺上的畫,就“喲”了一聲,“小富玩車,中富玩表,大富玩收藏,你也開始涉足收藏了一出手就是大手筆啊。”

    “誰送錯地兒了吧,我又不是貪官。值多少錢多的話,我連夜把助理殺人滅口,假裝我沒收到過。”

    “何雲禮的畫,尤其這個尺寸的,值得殺人滅口。何雲禮”奇點忽然意識到什麼,擡眼看向安迪,“何雲禮”

    安迪臉色變了,何,她的姓。名貴的畫來得鬼鬼祟祟,毫無理由,她無法不聯想到與魏國強住在一起的那個人。奇點一聲不響將畫卷起,塞入錦囊。順手打開電腦查詢何雲禮其人。安迪卻跳進廚房裏,“別告訴我,我不想聽。”

    奇點查了會兒,便確定何雲禮就是安迪的那個無良外公。“要不要我找人把畫神不知鬼不覺地送回去”

    “幹嗎送回去,賣了,我們元旦住巴厘島悅榕去。”安迪狠狠地往烤了一半的雞身上刷麥芽糖,不知不覺就刷多了。

    “哈哈,彪悍,我喜歡。”見安迪並無異常反應,情緒基本正常,奇點心中很是滿意,便放心將畫取出,仔細揣摩頂部那一行草書到底寫的是什麼。何雲禮書畫俱佳,奇點心癢不已。

    安迪將烤雞送回烤箱,不滿地道:“你不可以欣賞hiit。”

    “如果我沒猜錯,上面的字是黛山眉峯聚,秀水眼波橫。”

    “抄襲,偷樑換柱,藏頭縮尾,假惺惺,鬼祟。翁婿兩個一樣德性。”

    奇點只是笑,“你罵對了,我發現一件很有趣的事,給你說說”

    “不要聽,不要理他們兩個。”

    “聽聽吧,我不說會憋死,這件事只能跟你說。我說啦你就當作聽我扯淡,好嗎”

    “條件是,等下我烤出來的雞,無論味道好壞,你都得喫完。”

    “行。我說啦。何雲禮可能不是他真名,查了一下他的生平,說他逃荒到海市,貧病交加,被好心人收留,病後不知從哪裏來,該到哪裏去,於是滯留在了海市,靠賣畫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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